走進龍蛇混雜的世界——韓國攝影師梁丞佑記錄歌舞伎町的瘋狂歲月與韓國幫派的聲色犬馬

出生於韓國的梁承佑(Yang Seung-Woo),1996年首次來到日本,從日本寫真藝術專門學校和東京工藝大學攝影系畢業後,在東京繼續他的攝影生涯。1998年至2006年期間,他在新宿歌舞伎町拍攝這個充滿活力與慾望的地區,他如此形容這段經歷:

「從新宿站東口向歌舞伎町走去,我的心開始狂跳。歌舞伎町揭示了人類的慾望。我熱愛它。在霓虹燈之下,我睡在街頭的紙板上,但我感覺很好。脫離社會的機械運作後,我以不同的方式看待自己。」

2004年,東京都知事提倡「淨化歌舞伎町」,讓它成為一個能讓所有人感到安心的街區,但根深蒂固的風俗在這個區域是否就會輕易被改變?梁承佑的照片涵蓋黑幫、慾望與暴力,也有在街頭玩耍、噴跑的孩子,呈現出「淨化歌舞伎町」前後的微妙對比,也審視他們內心的溫柔和脆弱。2016年,日本攝影畫廊Zen Foto Gallery出版《新宿迷子》(Shinjuku Lost Child),這本以新宿歌舞伎町人物為主題的黑白街頭攝影集,榮獲2017年第36屆土門拳獎,2017年得獎後再推出第二版。

攝影集封面是一幅口中咬著硬幣的烏鴉照片,烏鴉常常代表著死亡或厄運,但在日本卻是國鳥、是保護動物,因此泛濫成災,也會破壞垃圾袋,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不便,感覺頗能代表當時世人對歌舞伎町亦愛亦恨的複雜情緒及印象。

《新宿迷子》記錄歌舞伎町的瘋狂歲月,簽名版,29x21cm,147頁,HKD420。可於PhotogShop購買

揭開攝影集,首先出現的是在街頭聚集的黑幫與身上的紋身、黑幫人員的生活,然後是警察的拘捕行動,還穿插著爛醉街頭的人、露宿街頭的兒童、與血腥及情色的畫面,呈現出歌舞伎町的龍蛇混雜與動感活力,這種印象如今已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而這本攝影集就是對這段最後歲月的記錄。


這邊廂,梁承佑在日本攝影學校畢業後,開始在東京攝影生涯;另一邊廂在韓國,他年少時期的朋友,則加入當地黑幫,當他從日本學習攝影後回國,發現昔日摯友已自殺逝世。

「他的死並沒有改變任何事。友人們紛紛忘他,接著我也會遺忘。我試著翻找照片,想再看看他的臉,雖然他是很好的朋友,我卻連一張照片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從這世上消失,便更渴望拍下些甚麼。」

這本攝影集攝是梁承佑早期的作品,攝於1999年至2006年,拍攝身邊幫派朋友的生活,將韓國黑社會聲色犬馬的日常一一記錄,取名《青春吉日》( The Best Days),2012年首次出版。之後此書絕版一冊難求,他也憑藉2016年作品《新宿迷子》獲得土門拳賞,這本精裝版《青春吉日》在2019年出版,重新編輯過相片內容。

翻開攝影集,不禁為書中內容感到驚奇,可見他的黑幫朋友吸毒、數錢、鍛鍊,還有幫會聚集,甚至與女子沐浴及睡覺的畫面,令人感到好奇,究竟要有多信任這位攝影師,才能將黑幫的生活如此全盤托出。

梁丞佑《青春吉日 The Best Days》記錄韓國幫派生活,精裝版192頁,售價480HKD,PhotogShop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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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被M+收藏 攝影師黃楚喬(Holly Lee)逝世

移居加拿大多年的香港攝影師黃楚喬(Holly Lee, 1953-2024)日前逝世,終年71歲。要說黃楚喬最廣為人知的作品,無疑是香港回歸前後創作的「Hollian Thesaurus」,以12幅概念合成影像探討香港的過去與未來,其中三幅代表作更被M+收藏。

黃楚喬是香港最早以數碼處理手法創作概念攝影的先驅之一,這在「Hollian Thesaurus」中可見一斑。1994年創作的《Jinx》是一幅史賓格犬肖像,背景則加上19世紀英國畫家George Chinnery描繪的維港油畫,作品表面佈滿裂紋,以模仿歷史油畫的效果,藉此隱喻香港的殖民地歷史。

若《Jinx》代表過去,那麼1997年創作的《Bauhinia》無疑象徵當下。當時特區政府以洋紫荊為區徽,這個標誌也出現在區旗及各種紀念品,黃楚喬將洋紫荊花置於常見的維港景觀之上,令人思考香港的形象與觀感。

同樣在1997年創作的《大選美》(The Great Pageant Show),是「Hollian Thesaurus」系列中最多人認識的作品。肖像攝影是黃楚喬的重要創作,早於1981年,她便以4×5大片幅相機身邊的藝術家朋友拍攝肖像,包括導演許鞍華、攝影師梁家泰、作家蔣芸、詩人關夢南、藝術家麥顯揚及梁巨廷等(這系列作品被香港文化博物館收藏),地點則她與同是攝影師丈夫的李家昇在中環成立的攝影工作室。

在《大選美》這幅作品中,主角是一位恍如英女王打扮的香港小姐,以呼應英治時期隨處可見的英女王肖像,背景則是18世紀意大利傳教士郎世寧(Giuseppe Castiglione)於中國繪畫的清代宮廷畫《乾隆觀馬術圖》,該畫作描述乾隆皇帝與反對分裂的蒙古族首領一同觀馬的情景。黃楚喬巧妙地融合當代和歷史元素,藉著影像隱喻未來終於會發生的事情。

黃楚喬原本修讀文學,後來才轉向攝影創作,並與李家昇在1977年成立攝影工作室,從事職業攝影約20年。1992年,他和李家昇、攝影師好劉清平共同創辦獨立攝影刊物《娜移》(也稱「女那禾多」,Dislocation),介紹及創作各種前衛及概念攝影。1995年,他們創立OP(Original Photograph,即原作照片)計劃,為邱良顏震東麥烽等上一代攝影師代理及發行限量版照片,後來也曾代理過荒木經惟的作品。

1997年,她舉家移居加拿大,及後在2000年與李家昇於多倫多開設畫廊,一直經營至2018年。畫廊結束後,二人整理過去多年創作的點滴,從2019年開始定期發表網上雜誌《Double Double》,並於今年創立「李家昇黃楚喬文件庫」。最近,黃楚喬在上環WMA的聯展中發佈新作《壽司草邊的天堂》小說及展出三幅「Hollian Thesaurus」作品(展期至10月6日)。

Renowned Hong Kong artist-photographer Holly Lee (1953-2024) passed away recently in Canada at 71.

Holly pioneered conceptual photography in HK and experimented with Photoshop to create composite photographs that resembled oil paintings. Her most notable series, Hollian Thesaurus, was made between 1994 and 2000 and was collected by the M+ Museum.

Holly Lee has been a professional photographer since the late 1970s. She was one of the founders of Dislocation, a monthly photography journal in HK that was active from 1992 to 1998. She immigrated to Toronto in 1997, where she and photographer Lee Ka Sing set up an art studio space from 2000 to 2018. The duo published an online weekly periodical, Double Doube, in 2019, showcasing their diverse creations throughout the years.

In 2024, Holly presented her new fiction, “Sushi Grass in Paradise,” and three works for The Hollian Thesaurus in a duo exhibition in WMA in Sheung Wan.

李銳奮《另眼相看》 記錄回歸前後澳門面貌

李銳奮 (Frank Lei, 1962-2022) 是澳門資深攝影師、策展人及藝術教育工作者,在澳門理工學院任教多年的他桃李滿門,對澳門藝術界有重要影響。身為創作不輟的攝影師,他曾於2005年出版攝影散文集《邊走邊看》,集結他在1994年至2004年間的作品;今年最新出版的紀實攝影書《另眼相看》,是他離世後首本攝影作品集,收錄逾百幅1990年代拍攝澳門回歸前後的城市面貌。

李銳奮《另眼相看》,HKD300,「顯影·書櫃」PhotogShop 有售。

生於北京的李銳奮,十多歲時隨父母到澳門定居,大學時主修新聞傳播,畢業後曾於《澳門日報》當記者。隨後他愛上法國新浪潮電影,在1985年遠赴巴黎求學,並於1990年取得巴黎第三大學電影及錄像學士,之後入讀法國巴黎高等藝術裝飾學院(ENSAD)攝影系,1993年畢業後回到澳門,一邊在學校教書,一邊記錄澳門的城市面貌。

在澳門回歸前後的1990年代,社會和經濟發現巨大變化,小城面貌也經歷過翻天覆地的改變,填海、拆遷、都市重建……在李銳奮的照片中,可見青州木屋區的拆遷、傳統粵式茶樓的消逝、逐漸式微的內港漁業及造船業、馬場區變成高樓林立的社區,那些曾經塑造澳門人生活方式的地方,許多早已不復見。而與澳門一水之隔的橫琴,如今更可謂面目全非,似在映照澳門過去曾經發生的種種。

澳門黑沙灣

這些地區並不宏偉,甚至不太為人注目,然而李銳奮總是帶著相機漫遊其中,用相機進行詩意的觀察與記錄,為可能即將消失的事物留下見證,「李銳奮關心眼睛所見的一切,懷著同理心按下快門,觸動著讀者,讓他們感同身受。在我看來,這就是強而有力的風格證明。」台灣攝影家阮義忠在為《另眼相看》的序文如此寫道。

在李銳奮離世後,胞妹李銳俊希望能將他的遺作整理出版,畢竟他曾在《澳門日報》等報章撰寫文章多年,也遺下逾兩萬張照片。過去一年多,澳門燈塔出版社陸續將李銳奮生前所寫的文字,集結成三本散文集,分別是《意猶未盡》(2023)、《用文化請客食飯》(2023)以《一切安好?》(2024)。作為一位拍攝逾30年的攝影師,李銳奮並沒出版過正宗的攝影集,僅在2005年推出過攝影散文集《邊走邊看》,以文字結合影像的形式出版,而《另眼相看》的出現,正正彌補了這缺憾。

李銳奮鏡頭下的澳門,不是遊客眼中的刻板印象,不見大三巴、賭場或地標建築,反而呈現澳門人生活面貌的畫面,這在《另眼相看》中可見一斑。攝影集分為馬場區、鄭家大屋、冠男茶樓、青洲木屋區、內港、路環荔枝碗、橫琴、澳門共八個章節,以紀實及充滿人文關懷的鏡頭,記錄大時代下市井小民的生活。

回望李銳奮在法國留學的照片,其實充滿電影感與光影美學,回到澳門卻以比較樸素的形式記錄這座城市。「他的照片呈現出那個時代的氣氛,澳門在回歸前發展得很快,很多事物都消失不見,李銳奮關注城市邊緣地帶的小人物,而他們是知道自己即將被這個時代淘汰,這在他們的神情動作可見一斑。」

為攝影集擔任編輯的澳門攝影師楊俊榮(Alan)說,「李銳奮照片其中一個特點,是他鏡頭下的人物總會望向鏡頭,這在早期的紀實攝影裡很少見。攝影師喜歡跟被攝者對話,他們也知道鏡頭的存在。」

澳門冠南茶樓

李銳奮與香港淵源

李銳奮不但桃李滿門,在澳門推廣攝影與藝術不遺餘力,策劃過多場展覽,多年來也促使澳門與香港的文化交流。1998年,他在中環藝穗會Agfa Gallery舉辦《沉睡城市——澳門風景系列》攝影個展。他創辦的牛房倉庫,曾為黃仁逵蘇慶強等攝影師舉辦聯展,也邀請過著名攝影師梁家泰在牛房倉庫舉辦攝影講座,以及邀請黄勤帶淺談日本及歐美攝影集的編輯與出版。

2008年,在中央圖書館舉辦的《影像香港——當代攝影展》期間,曾舉辦一場《後97中港澳藝術攝影》研討會,李銳奮作為澳門代表,分享澳門攝影的歷史及年輕攝影師的創作。2010年在沙田香港文化博物館舉辦的《城市漫遊者—社會紀實攝影》中,也曾舉辦「兩岸四地當代攝影發展與現況」研討會,作為澳門代表的李銳奮,也道出他對澳門攝影的擔憂。那年香港國際攝影節剛成立,李銳奮同樣希望可以在澳門舉辦國際級別的攝影節。

2012年,李銳奮邀請香港攝影師秦偉前往牛房倉庫舉辦展覽《在天堂之下》,展出一系列記錄生活在菲律賓墓穴的弱勢群體,作品曾獲2010年度人權新聞圖片大獎。秦偉形容李銳奮是一位「很單純、真誠、謙虛、沒有機心的人,更不會誇誇其談,他的文字純樸、影像溫婉,拍攝的內容很民生、很生活化,是我很欣賞的藝術家。

【展覽】入行40年攝影師黃永熹 捕捉80-90年代廣東歌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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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陳百強在DMI年代的《夢裡人》唱片封面,其黑白相片就是黃永熹在陳百強麥當勞道家中門前所拍攝;1991年,張國榮在《號外》雜誌反串花旦的封面照片,同樣出自他之手。還有1994年張學友《餓狼傳說》的唱片封套、1996年電影《金枝玉葉2》的梅艷芳劇照等,均是由他操刀拍攝。

黃永熹擅長拍攝人像及發掘每個人獨特的一面,「我不是控制欲強的人,不需要將鏡頭前的一切都設計成我喜歡的模樣,反而喜歡捕捉人的精神和情感。」

1979年,黃永熹(Sam Wong)在加州藝術中心設計學院 (ArtCenter College of Design)接受商業攝影訓練,1984年回港發展後,獲劉天蘭邀請首次操刀拍攝葉德嫻《千個太陽》唱片封面照,隨即奪得該年「最佳唱片封面獎」。之後他先後拍攝張國榮、張曼玉、梅艷芳、陳百強、陳奕迅等巨星,可謂見證廣東歌的黃金時代。

1987年,他參與成立香港專業攝影師公會,是香港首個專業攝影師團體。黃永熹的作品橫跨廣告、唱片封面、電影海報及雜誌等範疇,入行40年,他最近才舉辦首次攝影展,展覽從一句雙關語開始,《It’s about Time》既「關於時間」,也有「是時候了」的意思,藉此回望黃永熹過去拍攝的時、地、人。

展覽詳情

日期:2024年7月15日至9月15日

時間:9am-6pm (星期一至日)

地址:調景嶺(HKDI)香港知專設計學院C003展館

After honing his commercial photography skills at the ArtCenter College of Design in California, Sam Wong returned to Hong Kong in 1984 to embark on a photography career. He photographed Deanie Ip, Danny Chan, Anita Mui, Leslie Cheung, and Jacky Cheung’s album covers and witnessed the golden age of Cantopop.

Sam Wong’s photographic works span advertising, album covers, movie posters, and magazine shootings. In his 40-year career, Sam recently held his first photography exhibition, titled It’s About Time. The exhibition showcased numerous portraits, leaving an indelible mark on Cantopop culture.

居港法國攝影師  記錄消失中的唐樓天台眾生相

寸金尺土的香港,看似不太起眼的唐樓天台,其實也上演著各種故事,即使唐樓被摩天大樓所包圍,可能也是為數不多能自在喘息的空間。

2014年,居港法國攝影師Romain Jacquet-Lagrèze在家中見著旭日照亮眼前唐樓天台,屋頂的人正做著不同的日常事情,他被這般景象深深吸引,從而用數年時間走訪九龍區的唐樓天台,用不一樣的角度拍攝這城,記錄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唐樓天台是住戶的共享空間,大多沒有上鎖,因此他們能自由登上屋頂,攝影師通常選擇沒有閉路電視的唐樓,在下午時份至日落前走上天台,耐心觀察周遭發生的事情。雖然鬧市中的天台在視覺上已很吸引,但他覺得有人的元素,才能賦予這些場景更多情感。

攝影集《Concrete stories》,28.5×24.5cm,精裝版104頁,HKD320。
「顯影·書櫃 PhotogShop」有售。

在他的鏡頭,可見女學生在跳繩、婦女在曬衣、赤膊男人在修理天線,也有人在打太極拳、坐在椅子乘涼、淋花、抽煙、拍照等,小小的空間可見人生百態,當日落的光線灑下,天台的一幕幕場景顯得更具戲劇性。拍攝完後,攝影師將垂直的照片進行裁減,尤其是舊式唐樓與旁邊的摩登大廈的對比,更有一種壓迫感。

然而,隨著近些年舊區不斷發展,這些舊式民居正在逐漸消失,被更高的住宅或大樓所取代,這些天台也再不能輕易使用。攝影集《Concrete stories》的照片大多在九龍舊區拍攝,Romain以獨特的視角記錄不太為人關注的建築物,用垂直風景捕捉他們的生活方式。

Romain Jacquet-Lagrèze’s ‘Concrete Stories’: A Fresh Angle on Hong Kong Rooftop Photography

‘Concrete Stories’ is a collection of genuine moments capturing people’s daily lives from the rooftops in Kowloon districts.

From 2014 to 2018, Romain Jacquet-Lagrèze, a French photographer based in Hong Kong, explored the city’s rooftops in a unique way. His lens captured the city from a fresh angle, focusing on aged buildings without alarms or security cameras and favoring sunny days for enhanced luminosity.  

In his lens, you can see students skipping rope, women drying clothes, and people practicing Tai Chi. The scenes on the rooftop become more dramatic under the setting sunlight. After taking the photo, the final step was to carefully crop the images to highlight the rooftop and people’s activities.

These buildings, once a vibrant part of the city’s landscape, are now disappearing at an alarming rate. The pressing need for land has led to the demolition of low-rise structures, making way for taller, more modern ones, often with inaccessible rooftops.

Images Credit to Romain Jacquet-Lagrè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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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num攝影師Werner Bischof逝世70年   重溫鏡頭下1952年的香港時空

瑞士攝影師Werner Bischof生於1916年,1936年成為自由攝影師,二戰期間曾服兵役。他以記錄二戰後世界各地的人文景觀為人所知,並在1949年加入剛成立不久的Magnum Photos。在短短十多年攝影生涯中,他的足跡遍及歐洲、南美洲及東南亞,也曾踏足香港拍攝。可惜的是,1954年5月16日,他在秘魯因車禍離世,年僅38歲,至今恰好70年。

2016年是Werner Bischof誕生百週年,跑馬地F11攝影博物館曾展出他1952年在香港拍攝的照片。當年初夏五月,他從日本乘船抵港,在這片小漁港逗留兩個月,記錄小城的所見所聞。戰後的香港百廢待興,九龍地區的山坡到處是寮屋,人們生活簡樸;一海之隔的香港島,卻有另一番景象,殖民地建築、在跑馬地觀賞賽馬的貴婦。這種強烈的對比令攝影師留下深刻印象,原本他計劃重返香港繼續拍攝,不料到他兩年後在南美安地斯山脈客死他鄉。

Werner Bischof的作品真實而自然,冷靜而細緻,不刻意追求嘩眾取寵的畫面或強烈的光影效果,單純地記錄他日常所遇見的事物,頗為完整地拍攝香港當時的風土民情。七十年過後,這些定格在菲林裏的影像,既見證著歷史的時空,也帶我們返回1950年代的香港。

Swiss photographer Werner Bischof(1916-1954) was known for his humanist photography after World War II. He started his career in 1936 and joined Magnum Photos in 1949. During his years of photography, Bischof traveled to Europe, South America, and Southeast Asia. 

Arriving in Hong Kong in 1952, Bischof spent two months capturing the city’s vitality. Hong Kong was in ruins after the war. The hillsides of Kowloon were full of squatter houses, and people lived a simple way of life. Meanwhile, the scene was different on Hong Kong Island, with colonial buildings in Central and ladies watching horse races in Happy Valley. The sharp contrast impressed the photographer, who planned to return to Hong Kong for more photographs.

Unfortunately, he died in 1954 at the age of 38 after his vehicle plunged into a ravine in the Peruvian Andes. The car was found several days later, and all passengers were determined to be dead.

Werner Bischof’s images are natural and meticulous. He does not deliberately pursue intense light and shadow effects but photographs people’s daily lives and captures the local customs. Seventy years later, these images take us back to Hong Kong in the 1950s, revealing a vivid lifestyle of that era.

Images Credit to Werner Bischof Estate / Magnum Photos

SWITZERLAND. Zurich. 1940. Self-portrait of Swiss photographer Werner BISCHOF in his Studio.


Werner Bischof: photographer, artist, witness

From 8th March to 9th June 2024, the Ernst Leitz Museum in Wetzlar is presenting the life’s work of the great Swiss photographer.
德國Ernst Leitz Museum現正舉辦「Werner Bischof: photographer, artist, witness」回顧展覽,作品貫穿他從商業攝影師轉型成為攝影記者的整個歷程。這批規模龐大的作品及檔案,一直由他的家人保存和維護,被視為20世紀攝影史上的珍貴資料。

從蘇黎世工藝美術學校畢業後,Werner Bischof曾成立攝影工作室,拍攝時尚、廣告和展覽相片。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火蔓延歐洲大陸,這也令他對美輪美奐的相片反感。

FRANCE. 1945. Seine-Maritime department. The City of Rouen. Unemployed people look for jobs at the railroad station.

1945 年, 他開始為人道主義組織瑞士救濟組織 (Swiss Relief)拍攝,並遊歷德國、法國和荷蘭等地,記錄戰爭過後歐洲頹垣敗瓦的景象,以及戰爭受害者得到救助的故事。在1949年加入馬格蘭攝影通訊社後,他幾乎從未停止旅行的步伐,先後踏入東歐、印度、日本、韓國、香港、中南半島、北美和南美等地,記錄世界各地的人文景觀。

1954年5月16日,Bischof乘坐的北方礦業公司 (Northern Mining Company) 汽車不幸墜入秘魯安第斯山脈峽谷。駕駛汽車的秘魯司機、Bischof和他的瑞士地質學家朋友都在車禍中喪生。

《九龍城寨之圍城》上映 重溫Greg Girard鏡頭下的城寨最後歲月

今年是九龍寨城完成清拆30週年,另一邊廂,改編自余兒的小說的香港電影《九龍城寨之圍城》亦在近日正式上映,戲中場景令我想起加拿大攝影師Greg Girard在80年代尾至90年代初拍攝的九龍寨城照片。

九龍寨城有近150年歷史,全盛時期有逾三萬人居住,是全球人口最密集的社區,令不少人對它心生好奇,吸引多部電影在此取景,包括尚格雲頓主演的《拳霸天下》(Bloodsport, 1988)、麥當雄導演的《省港旗兵》(1984)等,即使在九龍寨城清拆後,亦有不少電影以當年的城寨環境為背景,包括《三不管》、《追龍》以及近日上映的《九龍城寨之圍城》等。

一般人對九龍城寨的印象,大抵是一個三不管的「罪惡之城」,黃賭毒樣樣齊。《黑暗之城:九龍城寨的日與夜》作者之一的加拿大攝影師Greg Girard卻說,「人們普遍對九龍城寨有誤解,雖然它衞生環境差劣,但卻是個熱鬧的社區,裏面絕大部份是各行各業的平常百姓。」1987年,香港政府宣佈清拆九龍城寨,吸引居港的他走進這個傳聞中的三教九流之地,記錄它的最後歲月。

《九龍城寨之圍城》上映 重溫Greg Girard鏡頭下的城寨最後歲月

城寨裏的一切卻讓Greg嘖嘖稱奇,幾乎每條巷子、每個角落蘊藏著有趣事物,令他深深著迷,亦覺得這是非常獨特的社區,「朋友們知道我在城寨拍攝,均覺得很驚訝,但裏面都是平常生活的人,大家相處得很和諧,他們不會威脅你。不過最初拍攝時,他說確實明顯感受到城寨人不歡迎的眼神。」

初時他時常迷路,隨著造訪次數越來越多,已能自如地穿梭於小巷街角,慢慢更與城寨人變得熟稔,對這地方越來越有感情。常人或只憶起城寨那招牌林立的畫面,他卻很懷念在城寨裏的所見所聞以及遇到的人,紡織廠、麵廠、肉檔,郵差、隨處可見的無牌牙醫,還有癮君子。在這個潮濕與異味共存之地,其實生活著各行各業的人,「九龍城寨是一個非常多元化的社區。」

拍攝時,Greg聚焦城寨人的生活面貌,昏暗的街道污水處處,擁擠的空間前舖後居,人們在狹窄的環境裏理髮、劏豬、做麵條。他尤其喜歡城寨的天台,一眼望去盡是密密麻麻的魚骨天線,有的更雜亂如垃圾房,然而他鏡頭下的天台卻充滿活力,小朋友在凌亂的天線架下做功課或自在玩樂,老人家在天台乘涼,還有養白鴿的人。鄰近啟德機場,時常可見鐵鳥低飛的畫面,飛機降落入彎的情境,至今他仍歷歷在目。

1993年,在九龍城寨即將完成清拆之際,他與英國建築師Ian Lambot共同出版《City of Darkness : Life in Kowloon Walled City》。此書多年來一直洛陽紙貴,不斷再版重印,總銷量逾25,000本,還推出過日文及中文版本。

事隔廿載,二人在2014年推出增訂版《City of Darkness Revisited》,內容更豐富精采,不但展示城寨的外觀及內部面貌、分析其建築結構,還收錄過去未曾發表的城寨居民訪談,以及歷史影像及文件等,加上多篇文化評論的文章,全書篇幅達356頁,完整記錄九龍城寨全貌。

《City of Darkness Revisited》攝影集可於PhotogShop購買。尺寸:26.9 x 27.3 cm,售價:695HKD。

Images Courtesy of @Greg Girard & Blue Lotus Gallery

【香港國際攝影節2023】以家居棄置物為「相框」  顛覆傳統展示模式

傳統的攝影展覽,相片工整地排列在白色牆上,若你習慣這樣的觀展模式,當來到藝術家黃慧心 (Winsome) 位於深水埗Current Plans的展覽現場,可能會有所衝擊。走進展覽空間後,可見一面牆上零零散散貼滿床褥、木板及紙皮箱等棄置物的照片,中間還放有一條木板,似乎在營造照片拍攝現場的氣氛。

「傳統的裝裱效果及展示方式雖然比較整齊、漂亮,但我覺得它好像脫離了作品本身,我很想呈現相片原有環境的氛圍。」在她眼中,鏡頭下的這些物件原本很平民,為何要用一種精緻的方式去呈現,「況且即使不用精美的裝裱效果,也不代表它的效果不好看。」

黃慧心家住舊式公屋,鄰居會將家中垃圾丟棄在樓層的公共空間,有時見到舊傢俬、木床,覺得漂亮就搬回家中。「我覺得這些丟出來的物件很奇妙,一塊木板或一個紙皮箱,明明是很不起眼的東西,但卻能與人連結,我覺得十分有趣。」2017年,她開始拍攝公屋附近家居棄置物的影像,兩年前當她籌備展覽、思考如何展出這些照片時,恰好撿到得意的傢俬,覺得很適合與相片一同展覽,於是便慢慢保存在這些垃圾站發現的物件,展覽現場出現的洗衣機零件 、按摩器 、腳踏機、床板、木質圓鏡等,就這樣慢慢累積在她家中。  

在她看來,這些物件就像是一個個相框,雖然不夠精緻,展覽現場也感覺有點凌亂,但卻與拍攝的題材很貼切,營造出一個空間讓觀者進入展覽的氣氛。「我喜歡用很大量照片鬆散地去呈現,展覽空間像是一個心智圖 (Mind Map), 所有東西以不同的分類方式展示出來。」這次展覽可謂一件場域限定 (site-specific) 的作品,黃慧心用四天時間佈置展覽,展場以物件結合影像的形式展出,她會根據對空間的感受即興擺放照片,一想到適合的照片,就即場以打印機印出照片,並將其夾在支架或貼在不同的物件上,有的更黏在二手書上,令照片與書本產生另一種互動。即使在展覽開幕後,她也會改變某些作品,可見她的呈現方式是自由而流動的。

進入展場後,有人或覺得這裡像是一個「回收站」,但卻不會覺得厭惡,由於現場的佈置呈現出拍攝現場的感覺,反而令人覺得很熟悉。當這些被人忽略的物件以展覽形式出現時,其實也有鼓勵大家多些關注身邊事物的訊息,「對我來說更是一種perception的練習,究竟我們可以如何看待日常生活的物件。」

為物件拍攝肖像

展覽名為《待在一旁的肖像》,由《經過的儀式:我看見它們但沒有看到他們》與《墜落泥土的肖像》兩組作品構成,藉由攝影裝置組成的地景,呈現出日常生活中不經意擦身而過的昆蟲、植物和家居棄置物的「肖像」。我們傳統認知的肖像是人像攝影,令人好奇為何她以肖像形容物件或動植物。「它們是有生命、有形態的東西,而非簡單的物件;我是真的覺得它們那一刻很美麗,所以才去拍攝,對我而言,它們都是肖像。」 

她鏡頭的肖像,並沒刻意講究構圖或光影,偶爾有所觸動便用相機拍攝,為物件定格生命的瞬間,正如她的作品名稱所言,是「經過的儀式」。展覽另一邊是《墜落泥土的肖像》,她希望以物料和影像凝視那些被人偷偷種在公屋花圃的花朵,以及離世昆蟲的美態與殘缺。疫情期間,黃慧心不時前往公屋附近的花圃,拍攝街坊種植的植物,捕捉它們的輪廓。有次她在馬路上看到一隻死去的小鳥,一股複雜情緒油然而生,「原來人可以很安靜地看著另一種生命的逝去,那一刻的我是有所衝擊的。」

塵歸塵,土歸土,當植物失去生命時,最終也會墜落在泥土裡。黃慧心也為這系列作品思考不同的展示方式,她將同一幅影像印成多張重複的相片,然後用不同的方法去磨洗,令每張相片糜爛的程度不盡一致,之後疊在一起,呈現物件生命的厚度。由於相片印在桑皮紙上,可見紙張的雜質與纖維,效果更接近死去飛蛾翅膀的質感,在燈箱效果的呈現下有點通透,畫面抽象而具美感。正如印度詩人泰戈爾所言: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這些「墜落泥土的肖像」,儘管畫面上不完美,但對黃慧心而言,卻有更強烈的情感寄託。若以漂亮裝裱呈現,當中的情感無疑會有所抽離,效果反而不及這種不完美的作品——這也是她的展覽有別於傳統展示模式的地方。

黃慧心《待在一旁的肖像》 @【香港國際攝影節2023衛星展覽

時間:即日至11月19日

時間:11am-7pm (星期一至日)

地址:深水埗黃竹街13號德安樓2樓Current Plans 

【香港國際攝影節2023】紅外線熱影像儀器之下 因大壩而流離失所的柬埔寨村民

走進中環PMQ昏暗的展覽空間,兩面牆上分別以投影的紅外線熱影像照片及影片,隱晦地道出柬埔寨兩條村莊的原住民因修建大壩而流離失所的命運。由於展場沒有開冷氣,封閉的環境有點侷促,當我站在投影機後觀看作品,不久後感到一陣悶熱,原來這正是攝影師策展的目的。

「溫度會影響人類的行為,當氣度升高時,情緒也會變化,容易令人變得煩躁、壓力大。」首次在國外舉辦個展的柬埔寨攝影師Sereyrath Mech如此說道。她坦言正是自己也有這樣的經歷,令她想透過影像探討氣候變遷對人類心理的影響。「當我深入了解這個問題時,才知道受氣候及環境變化影響最大的是弱勢群體。」

中環PMQ展覽現場

Sereyrath的作品向來關注環保及社會不公等議題,她從研究報告得知,2018年竣工的水力發電大壩工程Lower Se San 2 Dam,導致多個村落被摧毀淹沒,不但迫使數千名村民搬遷,由於大壩阻止魚類洄遊等原因,生活在河流沿岸的原住民賴以生存的漁業資源也大幅減少,而且他們的生活環境只會越來越差。

受此啟發的她以一年時間創作這個計劃,先後三次踏足距離首都金邊數百公里、位於柬埔寨東北部的下游村莊,拍攝兩條原住民村莊的生活環境,他們即使選擇不同的遷徙或補償方案,但同樣逃不過悲慘的結果。「有的村民接受補償方案而搬離故土,住在政府建造的房屋,雖然有一定的土地與牲畜,但原有的小路變成河流,出入需要乘搭渡輪,生活方式已完全不同。」另一條村莊則拒絕政府的補償,數十個家庭搬到森林裡生活,以某種方式繼續依賴大自然。他們抵制水壩生產的電力,以太陽能板維持較低的電量需求,即使未能扭轉氣候變化的惡果,仍希望依靠人為的努力減少其傷害。

水壩無疑改變了村民的生活方式,甚至影響他們的生存環境。湄公河流域曾擁有全球最大的內陸漁業,而大壩的出現嚴重破壞生態,導致下游流域的魚源枯竭,漁民甚至要從鄰近的越南進口魚類。親眼目睹過原住民的生活環境,她不忿地說道:「所謂的開發並沒有惠及村民,只利於某小部份利益相關者。」

紅外線熱影像  呈現生命的溫度與顏色

為更好地呈現環境及氣候變化對人類產生的影響,Sereyrath以紅外線熱影像拍攝村民的生活環境,這種裝置能偵測熱量、顯示溫度,所呈現的效果也很戲劇性。她坦言這種手法受到法國攝影師Antoine d’Agata影響,他在疫情期間以熱成像技術拍攝法國的街道及醫院;在她的鏡頭下,不見呼天搶地的悲愴,而是樹木、魚類、房屋、電線桿、擺渡等村民的日常生活,彷彿在平靜地呈現生命的溫度與顏色。「我的創作實踐並非新聞攝影,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賦予我一種靈活講述故事的方式。」

在展覽現場,兩面牆上分別是生活在兩條村莊村民的投影畫面,攝影師將紅外線熱影像照片置於河流的影片之上,河水急速流過,卻為村民帶來不可磨滅的影響。至於另一面牆,則獨立展出三幅熱像儀照片:一棵樹、人類的臉孔及一片河水,攝影師藉此隱喻村莊的過去、現在與未來。村莊的過去到處是樹木,而它的未來可能只是一片平靜的河水。這兩幅照片乍看頗有詩意,但得知它背後的訊息時,卻不無覺得諷刺。

對觀者而言,這個展覽或許也是一種「沉浸式體驗」,當人們進入房間後,溫度會發生輕微的變化,藉此帶出溫度對人類心理影響的訊息。只是,作為觀眾的我們,在展場的「溫室」效果下,頂多只是感覺比較侷促,甚至是流汗。然而對生活在當地的村民而言,他們所面臨的困境,更關乎生存環境。「如果溫度持續升高、情況繼續惡化的話,那麼它將改變那裡所有的一切。」 或許,這正如她為展覽撰寫的詩句所言:When the sacred sun reaches the sacred river, we will know we are not in control。

Sereyrath Mech《When the Sun Reaches the River》 @ 香港國際攝影節2023衛星展覽

日期:即日至11月13日

時間:星期一至日 11am–7pm

地址:中環鴨巴甸街35號PMQ H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