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聯展】Large Format, Small Space

相片內容固然會影響觀眾情緒,作品尺寸同樣能影響觀感,Pékin Fine Arts畫廊與攝影策展組織Boogie Woogie Photography 舉辦「Large Format, Small Space」展覽,以大尺寸攝影作品為主題,展出Raymond CauchetierPieter HugoBilly Monk及志鎌猛(Takeshi Shikama)等攝影師的作品。

「Large Format, Small Space」展覽現場

大尺寸影像的細節與衝擊

展覽作品的尺寸選擇是一門學問,古典照片的尺寸很小,給人的感覺比較典雅,大多會拼貼展出或以量取勝。當代攝影藝術家則偏向以大尺寸呈現,尤其是Andreas Gursky與Thomas Struth等德國杜塞道夫學派藝術家,作品往往放大至兩三米。師出同門的德國攝影藝術家Thomas Ruff曾說,大尺寸的照片令觀眾無法忽視他的作品,亦有助提升攝影的藝術地位。另一同鄉Wolfgang Tillmans更曾將一幅拍攝屁股及陰囊局部的照片放大至一米大,人體器官部位巨細無遺,這種視覺衝擊直接轉化成觀眾的反應,可謂非常玩味。

過往,大尺寸攝影作品常見於博物館或大型商業畫廊,在寸金尺土的香港,即使商業畫廊也不得不面對空間細小的現實。這個展覽正好直接回應此現象,雖然空間上有所限制,不過策展人卻沒有屈服在狹小的場所,反而善用畫廊的空間,展出數位攝影師的代表作,內容多元卻又不覺過於跳脫。

志鎌猛的鉑金印相作品充滿層次及細節。

鉑金印相 細節豐富

眾多作品中,最驚喜是志鎌猛的作品,這位年逾七十的日本攝影師,懷着對大自然的敬畏與感性,2002年決心成為攝影師,在世界各地拍攝大自然景觀。過往他的作品以日本傳統的手做紙人手沖曬,這次展出的作品是首次運用古老的鉑金印相法(Platinum Print),由日本印刷出版公司amanasalto操刀曬相。

鉑金印相法有豐富細節及灰階,尤其適合風景照片,美國現代攝影之父Alfred Stieglitz、日本攝影師杉本博司甚至周潤發,都熱衷這種印相方法。志鎌猛喜歡用大片幅相機拍攝,這固然能捕捉更多細節,在這張用鉑金印相的《Silent Respiration of Forests: Yosemite #5, USA》作品裏,前景的樹木、中景的山峯、遠景的天空與月亮,層次分明,令人想起Ansel Adams在美國加州優勝美地國家公園的名作。

由Raymond Cauchetier拍攝的《斷了氣》劇照。

劇照登上藝術殿堂

與志鎌猛並排展出的,是現年100歲法國攝影師Raymond Cauchetier的作品,他曾為多部法國新浪潮電影拍攝劇照及幕後花絮。1959年,他為尚盧高達首部長片《斷了氣》擔任片場攝影師,之後也為積葵丹美的《天使灣》、杜魯福的《祖與占》等多部新浪潮電影掌鏡。

當時新浪潮捨棄攝影棚,以真實場景拍攝,拍攝《斷了氣》時引來途人圍觀,懂得靈活變通的Raymond Cauchetier並沒急於拍攝,反而趁劇組休息時,邀請男女主角在香榭麗舍大道散步,拍攝成為經典「劇照」。當時劇照攝影師的角色並不太受重視,通常只是記錄場景,方便核對連戲,同時提供電影劇照作宣傳之用。過往,人們並沒認真看待劇照,更不能想像它能登上藝術殿堂,展覽現場有一幅一米大的《斷了氣》劇照,而且價值不菲,這是當初所不能想像的。

Pieter Hugo拍攝成長在旺達大屠殺之後的兒童。

茫然情緒 躍然紙上

同場還有南非攝影師Pieter Hugo的作品,他的人像相片向來以大尺寸展示,照片裏的人物總是直視鏡頭,但歷史與時代的印記,又能否在雙眼中反映出來?逾二十年來,他的創作題材聚焦非洲大陸,如尼日利亞的獵狗操控者、加蓬的廢品回收工人等。2014年在盧旺達拍攝的作品中,身穿金光閃閃服飾的孩童坐在泥土裏,與周圍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這些成長在1994年盧旺達大屠殺之後的兒童,並沒經歷過暴行,然而社會的變化及歷史的問題,無形中仍影響着下一代,透過1.2×1.6米的人像照片裏孩童的茫然表情,這或許可見一斑。

Large Format, Small Space

日期:即日至10月13日

時間:11am-6pm(星期六)或電話預約時間(5239 3730)

地址:香港仔黃竹坑道48號聯合工業大廈16層Pékin Fine Arts畫廊

原文見於果籽

南非種族隔離時期的夜店次文化

半世紀前,南非實行種族隔離政策,黑人與白人之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貧富懸殊、權利被剝削、不能共用公共設施等,不公平對待數之不盡。偏偏,在開普敦的一間夜店,黑人、白人甚至亞洲人共處一室,將種族隔離的規條拋之腦後,還一同表演音樂;來自世界各地的水手與當地妓女在這裏纏綿,飲酒作樂。這一切都記錄在夜店保鑣兼攝影師Billy Monk的鏡頭下。

關於Billy Monk的事蹟,很多細節仍是個謎,只知道他年輕時曾有兩年牢獄之災,在獄中學懂搏擊。他做過不同的職業,包括模特兒、攝影師助手、餐廳老闆、保鑣及潛水員等。1960年代的開普敦有許多船隻停泊,許多靠近碼頭的夜店,吸引許多水手及人員前來光顧,形成所謂的碼頭文化,也是警察眼中的灰色地帶。1967至1969年,Billy在當地三間夜店當保鑣,當中The Catacombs可謂當地的平行時空,那裏沒有種族隔離,只有音樂與狂歡。不同膚色的樂隊歌手在台上演奏,台下的男女在親吻、擁睡,甚至還有不少LGBT人士聚焦,彷彿與當時的政權抗衡,慢慢營造出獨特的夜店次文化。

Billy Monk的鏡頭捕捉了男男女女在夜店忘情親吻的畫面。

構圖隨意 捕捉自然瞬間

由於Billy保鑣的身分,許多顧客逐漸與他變得熟稔,也慢慢習慣了他隨身攜帶的相機,使他如隱形般出現在夜店的不同角落,拍攝人們唱歌、飲酒、親吻、爛醉甚至打架的情境,還有人擺好姿勢主動叫他拍攝。這些照片的構圖看起來很隨意,不僅沒有獵奇或偷窺的心態,在夜店漆黑的環境中,成功地捕捉了這些很自然、有趣的瞬間。照片中女士們的蜂巢髮型及迷你裙,在在反映了1960年代的前衛風潮——他的鏡頭某程度上紀錄了那年代的次文化。

對Billy而言,這不僅是他的工作,同時也是他的生活,每晚凌晨三點回到家中,便立刻躲進黑房沖曬菲林,如此日復日地拍攝了兩年。1970年代開始,當地船務業衰落,夜店也面臨結業,之後他輾轉成為一名船長及潛水員。如果故事就此完結,那麼Billy Monk這名字大概至今仍不為人所知,也不會有另一段Vivian Maier的故事。

出發途中被槍殺 無緣親睹攝影展

十年後,他曾經的室友發現這批菲林,將其交給當地攝影師Jac de Villiers。被其才華深深吸引的Jac,隨後告知南非著名攝影師David Goldblatt,他曾用多年時間拍攝種族隔離時期南非人民的苦難生活,見到Billy的作品也深深着迷,對其作品讚不絕口。二人在1982年在約翰尼斯堡一間畫廊為其舉辦展覽,成功地引起很大迴響,Billy受邀準備前往畫廊,可惜在途中經過開普敦時,他因與人爭執被槍殺,無法目睹自己的展覽,終年45歲。

之後這批作品沉寂了十多年,直至數年前紐約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舉辦南非隔離時期的攝影展時,才重新得到國際關注,最近本地攝影機構Boogie Woogie Photography與The Billy Monk Collection合作策劃,在香港舉辦Billy Monk攝影展。

南非導演Craig Cameron-Mackintosh目前是The Billy Monk Collection的負責人,為了推廣Billy事蹟,今年他剛完成紀錄短片《Billy Monk: A Shot in the Dark》,訪問多位當年接觸此事的攝影師、夜店歌手以及其兒子David Monk,通過眾人的憶述來拼湊出完整的Billy Monk。雖然他離世已三十多年,幸好他的攝影作品仍然活着,令人了解南非種族隔離歷史上鮮為人知的一面。

他的鏡頭不乏爛醉昏睡的人,紀錄了1960年代的夜店生活。

Defiance and Decadence Under Apartheid

日期:即日至10月15日

時間:8am-8pm(星期一至五)

地址:黃竹坑道42號利美中心3樓The Hive Spring

原文見於果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