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herine Opie 女性主義的風景

提起加州的優勝美地國家公園(Yosemite National Park),腦海中自然閃過已故美國攝影師Ansel Adams的黑白照片,恢宏壯觀而層次分明,在攝影界更幾乎將其劃上等號。美國藝術家Catherine Opie拍攝的優勝美地,偏偏與壯觀之美背道而馳,以模糊失焦的局部畫面帶來新的觀看方式,一幅看似女性陰道的瀑布大特寫照片折射出彩虹,這位長期拍攝性小眾文化的同志藝術家,決意來顛覆長久以來由男性主導的風景世界,用嶄新的敘事方式來呈現風景攝影。

Ansel Adams生前多次在優勝美地拍攝,長年累月的拍攝早已建立起一套獨特的視覺語言——峭壁與瀑布、巨石與杉樹,顯得十分壯觀美麗。「我人生大部份時間住在加州,12歲時第一次去優勝美地,之後也多次重遊,對當地人來講,這個地方是很有地標性。」57歲的Catherine月前在中環立木畫廊舉辦展覽《So Long As They Are Wild》時,說起與這個世界自然遺產的淵源。

大學時認識Ansel Adams的作品,她認為那些充滿細節與美感的照片,隨著影像的廣為人知,已漸漸成為一種既定印象。三年前,她受邀拍攝優勝美地,以失焦的方法來拍攝,顛覆傳統風景照片的風光旖旎。「當畫面模糊不清時,影像會變得抽象,觀眾需要更加用心去觀看。」尤其影像氾濫的年代,大家瀏覽照片的速度越來越快,卻很少人去認真思考影像背後的意義。

Catherine Opie以一系列風景照片來做隱喻,可她坦言許多人包括媽媽在內,並不喜歡這樣的作品,「因為我們總喜歡看到熟悉的畫面,總假設自己很了解一件事情,而沒有用心去感受。」她憶述拍攝時的情景,許多遊客走馬看花般拍攝完照片就走,結果社交網絡的照片幾乎都如出一轍,相反Catherine用了兩個星期來觀察及拍攝,感受所處的環境,最後以大特寫來拍攝瀑布,而那看似陰道的瀑布,在在反映出其女性主義的切入點。

為性小眾發聲

今次展覽的作品看似隱晦,難免令人覺得她是個抽象的藝術家,其實她向來以直接、真實的攝影風格見稱,在保守的八十、九十年代,拍攝自己及性小眾朋友的照片。1991年拍攝的《Being and Having》,她特寫拍攝黏上假鬍鬚的朋友,在黃色的背景下製造一種陽剛的氣質;之後在1993年至1997年拍攝的《Portraits》系列,同樣為性小眾發聲,用鮮豔的背景來拍攝同性戀群體,反襯出他/她們在日常的隱蔽。

最為人熟悉的應是她的自拍系列,1993年拍攝的《Self Portrait/Cutting》,在背部𠝹了兩個身穿裙子的火柴人與小屋,表達出同性戀人的掙扎與期望;一年後的《Self Portrait/Pervert》,她戴上SM頭套、雙臂插滿刺針、胸前𠝹了紅色「Pervert」的標記,因同性戀當時被視為一種變態的行為。相比起舊作的一針見血,這次以風景來做隱喻,自然顯得比較subtle,「傳統的風景攝影追求細節,很宏偉也很陽剛,我的照片嘗試與Ansel Adams的作品產生一種對話,提供一種新的方式去看國家公園以及這個世界。」

《Self Portrait/Pervert》&《Self Portrait/Cutting》
 

同場還首度展出的陶瓷雕塑,將泥土印壓在樹皮,創作成樹根形狀,上釉後在窯中燒製而成。這些形狀奇特的雕塑與優勝美地的攝影作品形成強烈對比,似乎象徵著被燒毀或砍伐的樹木,藉此表達出大自然的脆弱。近年特朗普政府積極開採石油,在加州等地進行石油勘探,更尋求放寬石油開採區,對環境帶來極大影響。Catherine以個人觀念融入大自然風景,與巴西攝影師Sebastião Salgado一樣,通過作品來展現地球的脆弱,促使人們意識到保護大自然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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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期間她還分享了《The Given Tree》(愛心樹)這則童話故事,故事中的小男孩長大後不斷向樹索求,可樹卻建議男孩把樹上的蘋果摘去賣錢、斬下樹枝蓋房子、砍伐樹幹造船,以覓得歡樂。這故事簡單但寓意深遠。Catherine不僅以藝術來發言,自己也身體力行教育下一代去保護環境,甚至捐錢給予環保組織,避免像《The Given Tree》的男孩一樣重蹈覆轍。

Catherine Opie,美國藝術家,生於1961年。2001年起擔任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藝術系教授,並同時出任安迪·沃荷視覺藝術基金會的董事會成員和洛杉磯當代藝術博物館的信託委員會成員。曾在波士頓當代美術館(2011年)、紐約所羅門·古根漢美術館(2008年)、芝加哥當代藝術博物館(2006年)等舉辦個人展覽,作品被波士頓美術館、紐約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及倫敦泰特美術館等博物館收藏。

·原文刊於《Photography is Art》雜誌十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