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導演 Gregory Crewdson

編導式攝影(Staged Photography)是常見的藝術攝影創作,利用特定的場景與人物進行拍攝,Cindy ShermanPhilip-Lorca DiCorciaJeff Wall等藝術家都是這方面的佼佼者。美國藝術家Gregory Crewdson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僱用專業的電影製作團隊來拍攝照片,作品裡的場景與細節非常精緻,更特別的是,他拍攝從不控制相機,他掌控的是畫面與現場,所以稱他攝影師似乎不太準確,更確切地說,應該是攝影導演。

Gregory Crewdson年輕時組過樂隊The Speedies,成名曲《Let Me Take Your Photo》後來成為HP數碼相機廣告歌,而歌曲名字似乎也預見了他未來的生涯。1980年代中開始學習攝影,在耶魯大學獲得藝術學位,現在是耶魯大學藝術學院教授。從事藝術教育關係,他對藝術史瞭如指掌,無形中也找到了自己的創作方向。坦言受攝影師Diane ArbusRobert FrankWalker Evans及畫家Edward Hopper等人影響,Gregory Crewdson的作品裡也流露出前人們對美國夢的探索,熱衷於Alfred HitchcockDavid LynchSteven Spielberg等大導的電影,也讓他的攝影作品電影感十足,充滿詭異及荒涼的美學。相比電影,他說靜態影像更讓自己著迷,因為其敘事空間停留在特定時刻,不能像電影般對畫面有所鋪墊與延伸,但正是這種局限,吸引他更專注創造出充滿戲劇性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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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Gregory Crewdson是攝影師,還不如稱他為攝影導演。他與一般攝影師的拍攝方法不同,他不屬於紀實或主觀攝影,而是在創造畫面,一種電影式攝影的創作。他的整個拍攝團隊有數十人,燈光、場景、特效、攝影、化妝、道具,眾人各司其職,而他的角色就是導演,他甚至不會按下快門,反而是統籌著現場所有事情的發生。紀錄片《Gregory Crewdson:Brief Encounters》便講述他如何拍攝及創作一幅照片的過程,過程堪比電影製作。

他說自己很喜歡博物館裡的微型實景模型,現實中他拍攝的場景亦是搭建出來的,他與團隊從一轉一瓦開始搭建想像中的畫面,從構思到拍攝,往往要數週甚至數個月時間,場景裡出現的所有元素都很細緻,演員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甚至是地面上的一件道具,都要求一絲不苟,為的只是拍攝一張照片。他有時亦在實地場景進行拍攝,通常是一些小鎮,拍攝前他會仔細研究場景在不同季節、時間的細微變化,拍攝時也會為畫面增添很多元素,例如霧氣及燈光。

Gregory Crewdson對光的要求非常嚴謹,小至燈泡大至光束,拍攝時往往動用十支電影燈,有些更是裝在吊臂車上,整個拍攝過程浩浩蕩蕩。不論在室內還是室外,燈光均引導著整個畫面的焦點,如馬路上的女人、十字路口的汽車,畫面中的人物時而焦慮、時而讓人感覺疏離,這無疑都為畫面增添了意境。他也時常在畫面中加入不協調的元素,有時是裸體,有時是眼神,畫面中的人物甚少交流, 加上詭異的燈光,為畫面增添疏離感,藉此探討城市的邊緣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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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ilip-Lorca diCorcia 遊走現實與虛構

攝影既可記錄現實,亦可創造「事實」。關於攝影的真實性,美國作家桑塔格(Susan Sontag)在其著作《論攝影》(On Photography, 1977)裏早有精彩論述,無獨有偶,同年美國藝術家Cindy Sherman開始創作自拍自演的黑白劇照系列《Untitled Film Stills》,不過直到1980年代初,編導式攝影(Staged Photography)才正式成為一種攝影創作類型,由Jeff Wall、Gregory Crewdson及Philip-Lorca diCorcia等攝影藝術家發揚光大。

《Mary & Babe》看似捕捉了梳化上的女性眼光望着正在穿褲的男性,實際上是藝術家的精心安排。

編導式攝影利用特定的場景與人物進行拍攝,畫面常常充滿戲劇性效果,令作品遊走於實現與虛構之間的模糊邊界。在耶魯大學取得藝術碩士學位的Philip-Lorca diCorcia,在1980年代初試鋒芒,一幅幅家人及朋友的生活照片看似日常,彷彿不經意捕捉的畫面,其實一切都是藝術家的編導。正如那幅《Mary & Babe》,坐在梳化上的女性眼光望着正在穿褲的男性,看似抓拍了一個隨意而偶然的瞬間,不禁令觀者幻想兩者的對話,然而這個獨特的視角與畫面的張力,卻是藝術家的精心安排,足見他對環境及人物的調動能力。

現年70歲的diCorcia,2019年在中環卓納畫廊舉辦大中華區地區首次同名回顧展,帶來六個系列作品,不同系列作品之間的關係相互緊扣,從中也勾勒出藝術家的創作歷程。1990年代初拍攝的《Hustler》(男妓)是承前啟後的作品,他在洛杉磯Santa Monica大道周邊的街頭及汽車旅館,拍攝男性及跨性別賣淫者的照片,以被攝者的姓名、年齡、出生地及性服務費用來命名作品。精緻的燈光及佈置,一方面既反映男妓的複雜內心,而在街頭的創作也啟發出他的另一系列作品《Streetwork》。

《Hustler》系列以男妓背景來命名,圖為《Eddie Anderson, 21 years old, Houston, Texas, $20》。

閃光燈街拍 加強戲劇性

莎士比亞說,人生就如舞台,diCorcia亦覺得,生活就是表演。在《Streetwork》作品裏,他在紐約、倫敦、東京及香港等大都會的街頭,拍攝途人行走的場景。有別於一般的街拍,他在取景範圍之外裝上閃光燈,生硬的燈光令畫面充滿戲劇性,而這種建基於真實場景的戲劇效果,又與編導式攝影截然不同,diCorcia的作品可謂進一步探討了真實與虛構的關係。

《Streetwork》系列以閃光燈在不同城市拍攝街上途人,圖為東京街頭。

千禧年初創作的《Heads》系列,衍生至《Streetwork》,運用同樣的創作手法拍攝,鏡頭更聚焦在途人的表情神態,強光照射在紐約時代廣場街頭的路人臉龐,令其似乎從背景中抽離出來,更具戲劇效果。diCorcia拍攝三千多張相片,最後只挑選17張作品,來重現他心目中完美的「決定性瞬間」,然而他的這種人為的燈光操控,又使他從傳統的街頭攝影中脫穎而出。他說自己不習慣拍攝人物,這系列作品從遠距離用腳架拍攝,甚至不用與被攝者對話,雖然曾因肖像權問題惹上官非,幸好法庭判他勝訴。

《Heads》系列衍生至《Streetwork》,藝術家將鏡頭及閃光燈對準途人的表情,更具戲劇性。

藝術創作之外,diCorcia其實也是一名商業攝影師,《Streetwork》系列就是他在世界各地工作時利用閒餘時間創作的。而在他的商業攝影裏,更將編導式攝影發揮得淋漓盡致,1997年至2008年期間,他曾為《W》雜誌創作一系列照片,將模特兒與演員置身同一空間,既融入品牌服裝,同時又以豐富的敘事增添藝術感。這些畫面並非傳統時尚攝影的色彩繽紛,某些作品甚至令人感受到美國畫家Edward Hopper與英國畫家David Hockey畫作中的孤寂與疏離,彷彿置身電影場景一般。 ~照片由卓納畫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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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 Wall 編排的日常景象

“I’m struck by things I’ve seen, but I don’t photograph them. If they persist in my mind, I try to recreate them.”

很多人形容加拿大攝影藝術家Jeff Wall的作品,既像一幅幅電影劇照,同時又充滿繪畫的質感,這在他最廣為人知的作品《A Sudden Gust of Wind (after Hokusai)》裏可見一斑。相片靈感來自日本浮世繪畫家葛飾北齋,他透過事前預設好的場景、燈光以及人物的位置與動作,定格下充滿戲劇性的瞬間。

Mimic, 1982

現年74歲的Jeff Wall,用電影式攝影(cinematographic)形容其創作,他鍾情以大片幅相機拍攝,然而這種操作繁複的攝影手法,原則上並不適宜用來捕捉轉瞬即逝的街頭畫面,因此他透過非專業的演員,在真實的環境裏重現原本想捕捉的瞬間。

在1982年的作品《Mimic》裏,一位白人男性向路上的亞裔面孔男人展示挑釁的手勢及眼神,看似偶然抓拍的照片,實際上是攝影師刻意編排的效果。這個帶有侮辱性的畫面,其實源自Jeff Wall在溫哥華街頭的親眼見證,他借用藝術的手法,呈現生活中的族群問題。

曾有人質疑他的作品沒有真實性可言,失去攝影原本反映「真實」的意義。其實放眼當代攝影,攝影作為一種創作媒介,早就沒有侷限在傳統的紀實攝影裏。對Jeff Wall而言,相機是他透視社會的眼睛,通過呈現出「另一種真實」,或暴力或種族衝突,去喚醒觀者對事件或現實進行反思。

The Destroyed Room, 1978

Jeff Wall的這種創作思維,某程度上是來自繪畫,他自小已沉迷繪畫,大學時修讀藝術史,對攝影及電影亦有深刻認識。作為一位藝術史學者,他的攝影創作深受觀念藝術及繪畫所影響,1978年的成名作《The Destroyed Room》,靈感便來自十九世紀法國畫家Delacroix的《Death of Sardanapalus》。兩幅作品都以睡床為中心,Delacroix的作品是刀光劍影的直接暴力,而Jeff  Wall則透過凌亂的房間畫面,呈現一種不可言喻的暴力。是家庭的暴力?還是社會的混亂?一切留待觀眾去解讀。但無可否認的是,他將觀念藝術融入攝影,成功開創獨特風格的攝影手法。

在Jeff Wall慢工出細貨的創作中,還能找到靈感來自印象派之父馬奈、西班牙浪漫主義畫派畫家哥雅以及Edward Hopper等藝術家的作品,然而這些相片除了與藝術史有強烈的連結之外,藝術家想表達的意念似乎還要更深一層。在1992年的《Dead Troops Talk (a vision after an ambush of a Red Army patrol, near Moqor, Afghanistan, winter 1986)》這幅作品中,藝術家透過史詩般的畫面,呈現1980年代蘇聯阿富汗戰爭的情形。

Dead Troops Talk (a vision after an ambush of a Red Army patrol, near Moqor, Afghanistan, winter 1986), 1992

照片在一間大型的臨時工作室拍攝,畫面中的背景、表演者及服裝等都經過精心製作,然後分組拍攝,最後再經電腦拼貼成,2012年以366萬美金成交。如作品標題所講,這些士兵被埋伏的蘇聯巡邏隊殺害,然而照片中的人物彷彿正從戰場上復活,他們面對死亡及復活的態度各有不同,有的一片茫然、有的正在嬉戲,Jeff Wall以一種黑色幽默及震撼的視覺效果,揭示戰爭的殘酷。

·原文見於SPill HK

·圖片來自網絡

超現實治癒 Valentina Loffredo

說來難以置信,眼前這些充滿超現實主義意味的照片,其實是在香港的沙灘拍攝,是居港意大利藝術家Valentina Loffredo創作的Staged Photography作品《Stillness》,想像一個人在創傷後如何重回生活的故事。

每個人都會經歷創傷,重要的是如何治癒,如何重返正常生活。Valentina的作品就是建基於這樣一個設想,她事前先繪畫好想拍攝的畫面,以海洋來隱喻生命,浮標是穩定我們生活的重心。一開始浮標出現在沙子裡,與畫面中的模特兒一樣迷失在無盡的沙灘上,期間海洋與沙灘的比例、浮標的數量不斷出現變化,到最後一幅作品完好地平衡,浮標也正常地出現在海面上,回歸心靈的靜止。這系列作品以反復出現的充滿象徵性的浮標及特別的構圖,用一系列(11張)視覺影像來講述一個抽象的故事,儘管抽象,但的確頗具心思。

細小與留白的藝術

Valentina Loffredo憑著創意及童趣的照片,迅速在Instagram上走紅,觀乎她的照片,不難發現她對顏色、幾何比例很敏感,也很注重留白,她作品的人物,常常顯得很渺小,以對應偌大的簡潔空間,帶來無限想像。她的作品看似隨意,一道門、一扇窗、一幅牆都可能是一張創意之作,實際上每幅作品都是精心策劃的,她會事先把有趣的畫面記下來,再進行構思,例如她在街道牆上看到一條黃色,便想到讓模特兒站在牆下撐傘,成就作品《!》,畫面充滿趣味,確實不得不佩服其天馬行空。

現年40歲的她之前曾在香港從事珠寶行業,2012年誕下第二個孩子後,以全職媽媽的身份重回這個曾經光輝的都市。在沉悶的生活中,有日她在Ted Talks見到「30日挑戰」的演講,於是展開一系列挑戰,包括跑步、閱讀等,直至在2013年遇上攝影,並在Instagram上發佈自己創作的照片,結果反應熱烈,至今有超過8萬追隨者,更得到畫廊青睞,去年在灣仔Novalis Contemporary Art Gallery舉辦首次個展《As for me, I’m very little》,更近再與畫廊合作舉辦《Stillness》個展,以11幅Staged Photography作品,想像一個人在創傷後如何重回生活的故事。

《Stillness》2018年11月27日至12月15日 於灣仔秀華坊5號地下Novalis Art Design Gallery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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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絲黃的世界》:被建構的香港歷史

荷李活電影的影響力毋庸置疑,想不到連香港歷史博物館也要「借鑑」其電影《蘇絲黃的世界》,來介紹香港五、六十年代的歷史。藝術家劉衛對此感到十分驚訝,促使她思考究竟香港的歷史及形象是如何被建構出來,她以一系列荒誕不經的影像對這種表述作出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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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name is Gwenny Lee》

近年越來越多荷李活電影來港取景,如《變形金剛4》及《蝙蝠俠——黑夜之神》等,不一而足。這股熱潮最早更可追溯至1950年代,美國影星威廉‧荷頓參演的《生死戀》及《蘇絲黃的世界》,均是以香港為背景的愛情電影,後者更成為了西方國家認識香港的典範之作。

1960年的《蘇絲黃的世界》(The World of Suzie Wong)改編自同名英文小說,劇情講述威廉‧荷頓與關南施飾演的妓女蘇絲黃相愛的故事,影片中出現的天星小輪、人力車及中環灣仔等地方,至今仍令人緬懷。

不過,作為有關香港題材的其中一部最有影響力的荷李活電影,《蘇絲黃的世界》某程度上在西方世界建構了香港形象:擁擠的人群、沿街叫賣的小販、林立的霓虹燈招牌,某些情景更是為滿足西方觀眾的獵奇心態而佈置。1980年代Cyberpunk文化開始流行,香港的街景與未來主義的形象相結合,這又成為《悍戰太平洋》及《攻殼機動隊》等電影的取材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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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talk》

植入未來主義元素

「荷李活電影在流行文化有很大影響力,然而其取態卻未必很客觀,這些電影又是否能代表香港這個地方呢?」在短片作品《Walking to Nam Kok Hotel》裏,劉衛以《蘇絲黃的世界》中威廉‧荷頓步行到南閣酒店一幕的場景為藍本,叠加了有香港元素的荷李活電影片段,包括《攻殼機動隊》、《奇異博士》、《悍戰太平洋》。這些影片中有關香港的元素如出一轍——霓虹燈與夜景,這幾乎成為香港的一種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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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king to Nam Kok Hotel》

從《蘇絲黃的世界》開始,流行文化一直慢慢加深了外界對香港這個地方的想像。在其影像作品裏,她擷取《蘇絲黃的世界》的畫面,加入了充滿未來感的元素,令影像變得超現實。觀眾未必能一眼辨識出她所改變的細節,然而細心觀看時,才會慢慢發現其突兀之處,例如維港大樓被魔幻大廈所取代、戲中女配角Gwennie Lee肩上出現的盔甲、蘇絲黃臉上的三維抽象圖像。這些充滿未來主義的女性形象,正映照荷李活電影對香港的傳統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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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toria Harbour 00S》

此外,劉衛亦以類似手法處理香港的舊照片,在維港景色及掛滿招牌的街道中,植入不屬於那年代的元素。「這些形象在將來或許會慢慢變成香港的標記,變成未來人對香港的記憶,正如當年的舊照片一樣。」她如此解釋展覽名稱《明日記憶》的由來。說到底,劉衛關心的是身份問題,究竟香港的身份是甚麼?關於這城的歷史及形象,又應以甚麼準則去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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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s Road West 040》

用現成影像做創作

綜觀劉衛過去數年的作品,幾乎都以現成影像來做創作,《Extract》系列用家庭照片結合護照上的圖案創作而成,《Profile Picture》則在童年照片畫上兒時影響自己的動畫元素。今次展覽的作品以電腦CG創作,也算是有迹可循。劉衛從事商業攝影已十年,難得是她沒有傳統攝影包袱,也不介意用所謂的二手影像做創作。她喜歡加拿大攝影藝術家Jeff Wall的作品,其編導式攝影(Staged Photography)帶有強烈的劇場感與故事性,透過影像去展示一個現象,這一點與劉衛的電腦CG創作,彷彿有異曲同工之妙。「《蘇絲黃的世界》中的香港形象早被定性,我需要這樣的視覺元素,來探討講這個形象如何被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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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衛:「攝影是我藝術創作的一種媒介,我不是為了攝影而創作。」

 

PS:2018年,劉衛在JCCAC「光影作坊」舉辦展覽《明日記憶》,部分作品2021年移師La Galerie(中環荷李活道74號)展出,展期至4月25日。

·原文見於果籽

女同志的手 想像戀人性事

手,是身體常用的部位,吃喝玩樂離不開它。在王家衛的《愛神:手》,手也被賦予一種慾望及私密。然而對女同志而言,手更有一種更深層的含義。香港攝影師Nicole Pun過去幾年訪問及拍攝美國、台灣及香港的女同志,邀請她們想像與愛侶撫摸做愛的情景,通過一系列不同手部動作的照片,來呈現女同志的慾望,每雙手就是一對戀人的性事。

 

In _ Out series_9

Nicole並非很前衞的人,用女性角度去觸及性愛話題,她也有些顧慮,擔心大眾用獵奇角度去看作品。最近她在香港舉辦首次個展,事前上載作品相片至facebook公佈展訊,沒想到不久後就收到facebook的警告訊息。「其實這些相片並不挑逗情慾,可能展覽的文字陳述過於直白,有人覺得很敏感。」她的擔心不無道理,在大衛像都被評為不雅物品的香港,性依然是難以啟齒的話題。

2012年在中文大學畢業後,Nicole前往美國加州藝術學院(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he Arts)修讀攝影藝術,某程度上改變她對性的看法。加州是美國較早允許同性婚姻的州分,當地人的性態度很開放,對同性關係也包容。「讀書期間接觸許多關於人體及女性主義的藝術,令我萌生研究身體及Queer Art的念頭。」


她沒有沉浸在當地的性文化氛圍,在研究世界同志文化的過程中,反而從香港過往的相關法例切入。香港受英國殖民地影響,也沿襲英國的雞姦法(Sodomy Law),這條法例在改革(1991年非刑事化)之前,是禁止男女及男男進行肛交的,可相應條文並無限制女同志的性行為。


「攝影本質就是將invisible的東西變成visible,在這條法例之下,男同志的身份變得visible,而女同志則是invisible的,這與攝影本質恰好脗合。」她的攝影,就是將女同志的invisible變成visible,借用手部來表現出自己對女同志性行為的思考,同時呈現這群性小眾的私密時刻。「手是大家熟悉的元素,有時亦會用在私密的地方,我嘗試將私密性放大。」


最初她在加州街頭隨意拍攝女同志的手部,試試陌生人的反應,發覺大家並不羞於表達,這也給予她鼓勵,邀請女同志到學校的工作室拍攝,慢慢再接觸到不同年齡及種族的受訪者。拍攝時她故意隱藏背景,讓影像集中在手部動作,微妙地重現那一瞬間,將日常私密轉換成看得見的影像。


2015年畢業回港後,她繼續在香港及台灣創作這系列作品。「既然是探討這種文化,我也希望拍攝對象比較多元化,況且我也好奇亞洲人對這方面有何看法。」她說香港人對這個議題會比較敏感,也不習慣用身體去表達,拍攝時也較害羞,「可能是文化上的差異,美國人通常較expressive,動作上做得比較明顯,肢體動作很自信。」細看手部姿勢,大概也能看得猜測手的主人來自甚麼年齡及種族,有些是輕撫胸部的動作,有些則是觸摸私處的手勢。Nicole說,既有Staged Photography的表演性質,當中又有存在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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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現場門口有一塊黑色蕾絲布,既透視又有私密的感覺,對應展覽內容。


展覽名為《In & Out》,難免令人聯想到性行為,究竟女同志的私密時刻是「In」還是「Out」呢?Nicole不想說得直白。回港後她曾在不同媒體做過文字及攝影記者,對她而言,文字有時解釋太清晰,「我喜歡影像的含糊性。」在InOut之間,其實有第三種可能性,正是這種含糊性賦予了影像的想像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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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 OutNicole Pun 個展

時間:即日起至6月30日

時間:上午11時至下午1時;下午2時至6星期二至日

地址:石硤尾白田街30號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JCCAC)二樓十室光影作坊

 

分享會

1.「女體動作和慾望想像」

日期:616 (六)下午3時至5時

嘉賓:鄧芝珊(港大社會學系高級講師) 、俞若玫(獨立創作人)

2.「我們是如何認知自己的性?」

日期:623 (六)下午3時至5時

嘉賓:黃鈺螢(女影香港電影節創辦人)、Nicole P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