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ul Outerbridge 被忽視的裸體攝影師及彩色先驅

美國攝影師Paul Outerbridge(1896-1958)是裸體攝影及彩色攝影的先行者,也同樣因為這個原因,他成為上世紀其中一位最被嚴重忽視、甚至詆毀的攝影師,直到他1958年離世二十多年後,他的作品才重新被人發掘及認識,儘管姍姍來遲,但至少後人不再戴著有色眼鏡去觀看他的照片。

成功的商業攝影

Paul Outerbridge生於紐約富裕家庭,十九歲時在紐約藝術學院Art Students League學習解剖學、繪畫和美學,同時開始插畫和劇場設計的工作。1917年,美國加入一次世界大戰,他自願加入美軍服役,其間獲得攝影的經驗。退役後,他輾轉回到紐約,並在1921年進入哥倫比亞大學Clarence White School of Photography學習攝影,開始拍攝黑白的靜物及裸體照片。他的靜物攝影注重構圖與光影,雞蛋、酒杯、花瓶、茶杯、燈泡、蔬菜、器皿等日常生活的物件,在他的鏡頭下均呈現出優雅的紋理與色調。身為一名完美主義者,他堅持以鉑金印相法來製成相片,這也令他的作品十分出色,恍如一幅幅藝術品。

短短一年間,他已在《Vanity Fair》和《Vogue》雜誌發表作品,當藝術家杜象在《Vanity Fair》見到他拍攝的衣領靜物作品《Ide Collar》,更將它撕下貼在牆上。棋盤上的白色衣領充滿美感,國際象棋愛好者杜象將其視為一件現成品藝術(Found Object)。1923年,他成功舉辦首次攝影個展,同時《Vogue》、《Harper’s Bazzar》等雜誌拍攝照片,短短幾年間已成為一名非常成功的商業攝影師。兩年後,年僅29歲的他被任命為英國皇家攝影學會的名譽會員,不過他並沒在倫敦發展,而是前往巴黎任職《Vogue》雜誌,與著名攝影師Edward Steichen共事。

在巴黎的日子裏,他很快與Man Ray及Berenice Abbott等攝影師成為摯友,同時也結識達利畢加索等藝術家,這對他後來的攝影風格也產生一定影響。1929年回到紐約後,Outerbridge成立攝影工作室,潛心研究彩色攝影及碳溴印相法(Carbro Process)工藝。那時,他一方面為《U.S. Camera》雜誌撰寫攝影專欄,日後更在1940年出版彩色攝影著作《Photographing in Color》。另一方面,他也為家居雜誌《House Beautiful》等拍攝封面以及彩色商業攝影,部分作品更被策展人Beaumont Newhall收錄在1937年MoMA的攝影展覽《The History of Photography》中。

受爭議的裸體攝影

1930年代,那是黑白攝影被視為正宗的時代,甚少有攝影師對彩色攝影感興趣,柯達在1935年推出彩色菲林Kodachrome,令彩色攝影變得不再是高深莫測的技術。面對彩色照片的橫空出世,當時的攝影界不知如何評判,往往只將其與商業及廣告攝影聯繫起來,認為彩色攝影是庸俗而不入流的,無法可與黑白攝影同日而語。有實驗精神的Outerbridge沒有這種包袱或成見,率先大膽地運用色彩進行創作,他的彩色相片雖然在商業世界十分吃香,但在藝術攝影界卻受到輕視。

他不像那個時代的Walker Evans、Dorothea Lange等攝影師,用紀實的方法記錄美國的大蕭條,他的鏡頭是比較內向及私人的。Outerbridge醉心拍攝人體攝影,用彩色攝影探索女性軀體,他說「Nudity is a state of fact. Lewdness, to coin a phrase, is a state of mind.」雖然以今天的標準來看,他的作品充滿美感且十分前衛,然而由於法律禁止展示女性乳頭及陰毛,當時的大眾並不接受這套說辭,普遍將其彩色裸女攝影視為淫穢的影像, 硬生生地為他扣上色情的帽子。甚至乎,當時連柯達公司也拒絕處理他拍攝的菲林,還毀壞他拍攝裸女底片,令他感到無可奈何。

一位曾經備受矚目且名成利就的攝影師,就這樣在一片詆毀的罵名中,無奈被迫結束商業攝影生涯,很快消失在雜誌攝影及廣告攝影行業。及後他離開紐約到荷里活,之後搬到加州Laguna Beach,主要幫助妻子Lois Weir打理其時尚事業。1958年,他因肺癌離世,終年62歲。翌年,著名機構Smithsonian Institution曾為他舉辦個展,可惜當時的他已失去業界認可,並未引起太多關注。如果Paul Outerbridge晚出生幾十年,他大概不會遭受如此命運。 

重新被認識

1973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攝影部主任John Szarkowski在其著作《Looking at Photographs》中,僅將Paul Outerbridge的彩色照片描述為「商業插圖 」(commercial illustrations),畢竟那時的他已被許多人遺忘,如今看來當然有欠公允。三年後,John Szarkowski為攝影師William Eggleston策劃展覽,令他成為第一位在MoMA舉辦個展的彩色攝影家,彩色攝影自此才開始認真被討論及重視,及後也有越來越多拍攝彩色作品的攝影師被重新發掘出來,包括被有意忽視的Paul Outerbridge。

Outerbridge生前將作品捐給Laguna Art Museum,該博物館在1981年為他舉辦回顧展,之後人們才重新探討他在藝術界的重要性,尤其2009年在加州Getty Center舉辦的大型回顧展《Paul Outerbridge: Command Performance》,展出逾百幅他不同時期的靜物、廣告攝影及裸女影像,他對彩色攝影的貢獻,才慢慢地在攝影史上出現在應有的位置,更這位曾經世人遺忘的攝影師,重新出現在攝影界甚至大眾視野中。

2017年,著名出版社TASCHEN重新出版其攝影集同名《Paul Outerbridge》(PhotogShop有售),系統地呈現他畢生的作品。此書分為三部分,第一個章節是1920年代拍攝的黑白靜物照片,包括雞蛋、花朵、玻璃杯、燈泡等;第二部分是人像、黑白及彩色的裸女照片,可見其唯美的作品明顯受古典油畫風格影響。第三部分是彩色廣告攝影,包括產品靜物及人像,即使以今天的標準來看,依然毫不過時。

·歡迎追蹤「顯影」IG(https://www.instagram.com/photogstory/)及透過Payme( payme.hsbc/photogstory )支持「顯影」繼續攝影寫作及網站運作。

區子朗 裸體的情緒與自我療癒

華人社會相對保守,裸體往往令人聯想到情色或不雅,上環Blue Lotus Gallery舉辦的聯展「Nude Studies」,某程度上正是走出這種偏見。展覽以三種不同視角,探索身體與自然、空間的關係,著名風景攝影師Michael Kenna的《裸婦》(Rafu)呈現出女性的身體美感,居港法國攝影師Benoit Felten借用身體表達植物與裸體的雙重曝光,而本地攝影師區子朗,則透過身體投射出內心的自我世界。

《Intosomnia-Yang》拍攝的男性模特兒,現時是區子朗的老公。

不強調裸體 呈現內心情緒

畢業於香港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的區子朗,創作媒介多元,2016年為香港搖滾樂隊「話梅鹿」前結他手Hanz的MV《苦物》擔任美術指導時,覺得舞者表演時很有感染力,於是拍攝第一輯裸體作品《Stillness in Motion》,在照片中展現模特兒的身體特徵及他感受痛苦的狀態。對子朗而言,作品並非為裸體而拍攝,而是透過影像呈現內心的情緒。

2017年,她發表第一本小說與攝影集《Intosomnia》,講述她與虛構主角多年來的內在旅程。「發表作品後,我經常遇見與小說內容很相似的人物或事情,於是在現實中找回這些碎片,像是回顧創作這本書的心情。」她很喜歡的一張照片是《Intosomnia-Yang》,照片在一個八號風球的夜晚於長洲的海灘拍攝,相片中的Yang指的是男性的身體,洶湧的海浪不停拍打着海灘及模特兒的身體,令他冷得發抖,他用力抓緊浸濕的沙子,「那種力量及堅毅的精神,也是很陽性的。」

《Intosomnia-Mother》重現她的小說內容,赤裸身軀的模特兒蜷縮地出現在鏡頭下。

蜷縮身軀重歸母體 回溯過去

展覽中另一幅作品《Intosomnia-Mother》,則直接與小說情節相關:主角以成人的姿態回到母親體內,一邊經歷初生苦劫,一邊回溯自己的過去……她與模特兒半夜到鶴咀「蟹洞」拍攝,模特兒赤裸身軀以蜷縮的姿態出現在鏡頭下。「蟹洞附近很大浪,浪聲非常響亮,赤裸的她在這種環境下,顯得有點驚怕,我們一同經歷並克服這個恐懼。」雖然兩幅作品均以裸體呈現,不過她所表達的並非情慾,而是置身大⾃然景觀中的裸露⾝體,所喚出的記憶及內心的自我,某程度上也是一個療癒的過程。

說起裸體,很多人會想起裸體模特兒小丁,十多年來,她一直推廣身體自主,令更多女生重新認識及欣賞自己的身體。2018年,小丁舉辦名為「體祭」的展覽,當時邀請子朗為她拍攝。「小丁對於裸體的態度是很自然的,她沒有用身體表現出很脆弱的感覺。拍攝時,我關注的不是女性身體的美態,更多是她的身體與空間的互動。」二人即興發揮,小丁一手托着石頭、一手拿起一杯水,有時則在小腳與木頭之間夾着一塊石頭,作品不是集中在身體的性徵,而是身體如何感受周圍的物件。


子朗不是呈現小丁的身體美態,更多是關注她的身體與空間的互動。

成長於潔癖家庭 對身體茫然

說起小丁對於裸體的坦然,回想當年,區子朗對於認同自己的身體,也曾經歷過茫然。「我成長在一個比較潔癖的家庭,對於身體也有這種感覺。中學時哥哥當我如弟弟般看待,也令我不知如何面對女性的身份。」以前的她會為迎合別人而忽略自己的想法,後來認識對於身體及性別更有自主的人,才懂得慢慢欣賞自己。「不同身體都有漂亮之處,同時接受自己身體的不完美。」在她看來,人的自卑感始終會存在,當了解這種自卑感後,才會解開心裏癥結,在心理上重新找回自主。

事隔數年,重看這些裸體作品,她說並沒以前的複雜情緒,也沒有依戀感覺,純粹以展覽角度分享過去發生的事情,「透過影像表達出當時的情緒,總好過活在過去的記憶中。」

Nude Studies

日期:即日至6月13日 / 11am-6pm(三至日)

地址:上環磅巷28號地下Blue Lotus Gallery

·歡迎追蹤「顯影」IG(https://www.instagram.com/photogstory/)及透過Payme( payme.hsbc/photogstory )支持「顯影」繼續攝影寫作。

植物裸體雙重曝光  藍曬的浪漫

植物與裸體,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在居港法國攝影師Ben Felten的雙重曝光拍攝之下,卻呈現出一種毫無違和的夢幻美感。他以藍曬技術將影像印製成實體相片,為作品增添詩意及浪漫感覺。

對從事電訊業顧問的Ben而言,攝影只是興趣,2014年他移居亞洲後,開始以菲林相機進⾏街頭攝影。「拍攝菲林的其中一個有趣之處是多重曝光,讓影像畫面看起來更豐富,令我十分着迷。」植物及人像均是他感興趣的拍攝題材,植物有獨特的形狀及生命力,十多年前在法國時,他曾拍攝過一系列爵⼠樂⾳樂家,而今則結合這兩種題材創作出雙重曝光影像。

最初拍攝的人物是穿着衣服的,但與植物圖案的效果並不協調,直至2019年,他嘗試拍攝裸體,才發現與植物的結合十分搭配。「我不會強調我拍攝的是裸體作品,只是裸體比較適合做雙重曝光。拍攝時,我更留意光線的效果及人物的動作姿勢,如何更好地呈現植物的圖案及形狀。」透過這系列作品,他藉此帶出關注及愛護大自然的訊息。

膚色深淺 呈現不同細節

創作時,他先在維園或香港動植物公園拍攝質感、形狀比較有趣的植物,盡量保留所有細節的清晰度,然後再在同一卷菲林以白色背景拍攝裸體人像,以突出雙重曝光效果。當以黑色背景拍攝時,植物與裸體則彷彿融為一體,感覺身處同一個環境拍攝。他說拍攝過程總是很神奇,存在很多偶然性,一卷菲林往往只有數張成功。「不同深淺的膚色呈現的效果不盡相同,深色皮膚或畫面中較暗的位置,身體上會呈現更多植物細節,不同人的皮膚、鬍鬚、動作,也令影像呈現出不一樣的美態。」

這系列雙重曝光作品非常夢幻,人體上的植物有的看起來像刺青,有的則有樹影婆娑的效果。當他以藍曬法印製照片時,更有一種工藝的美感。十年前,Ben曾接觸過藍曬法,去年夏天因疫症關係,他無法回法國老家度假,在忽然悠閒的日子裏,他開始重拾當年的藍曬樂趣。過程中,他先將雙重曝光的菲林影像製作成數碼負片(digital negative),然後在水彩紙塗上感光物料,再於陽光下顯影。

古老工藝 充滿偶然性

「藍曬法就像一個很理性的科學實驗,任何人都能創作藍曬相片,而且有不錯的效果,但要百分百達到理想中的效果,卻非常困難。」畢竟,藍曬以陽光進行創作,天氣總不似預期,雖然他會記下藍曬過程中的時間及影像數據,有時也會以紫外線燈進行印曬,然而每次在水彩紙塗上藍曬感光物料的筆觸都不一樣,所以每張相片的效果都是獨一無二的。

早於1842年,英國博學家John Herschel已發明藍曬法,翌年,英國植物學家及攝影師Anna Atkins創作出第一本藍曬植物圖鑑。雖然這種方法後來被其他攝影技術所取代,不過在數碼時代之下,大眾反而追求菲林攝影及古老的曬相方法,藍曬法這種講求工藝及慢活的態度,獲得不少人青睞,其獨特的色調及充滿偶然性的效果,總令人心馳神往。Ben Felten則透過這種手法,將植物與裸體融為一體,創造出唯美而夢幻的影像。

Nude Studies

日期:即日至6月13日

時間:11am-6pm(三至日)

地址:上環磅巷28號地下Blue Lotus Gallery

歡迎追蹤及支持顯影: InstagramPayMe 

原文見於果籽

少少鹹多多趣 塗鴉藝術家Lousy的人體繪畫寫真集

當你穿梭在灣仔及上環街頭時,或許曾見過粉紅色的接吻塗鴉,這個可愛的圖案,正出自香港塗鴉藝術家Lousy手筆。

Lousy擅於以簡單線條繪畫出調皮的親吻圖案,充滿童真的塗鴉風格鮮明、直接明瞭,相信不同年齡的人都有所共鳴。說起親吻,很容易令人想起奧地利畫家Gustav Klimt的作品《The Kiss》,回想十多歲時,他見到這幅作品也覺得很震撼,對他現在的創作或多或少有影響吧。Lousy喜歡聽迷幻搖滾,尤其英倫樂隊Sex Pistol,他們的唱片封面以粉紅及鮮黃為主調,他在潛移默化間也受其影響,以鮮豔的粉紅色進行創作。

他並非一直活躍在街頭,繪畫出身的他,喜歡流行文化,也鍾意參觀博物館。他想嘗試不同的創作媒介,覺得與其等別人發掘,倒不如主動在街頭創作。2016年,他膽粗粗在九龍塘後巷嘗試街頭塗鴉,數年下來,塗鴉足跡已去到韓國及台灣、北京、柏林等城市的街頭。「我不是傳統在街上繪畫的人,我是沒有包袱的,在哪裏都可以畫,見到有趣的地方就畫,甚至服裝、貨車也畫。」

對他而言,這些塗鴉或圖案,某程度上只是一種廣告或傳播媒介,它不一定侷限在街頭,也可以出現在貼紙、實體展覽,甚至人體。塗鴉藝術講求自由與率性,起初他會在照片甚至王家衛電影的劇照繪上標誌性圖案,三年前開始,他嘗試在女性身體繪畫,邀請身邊的模特兒朋友進行創作。「我會根據她們的氣質及當時的氣氛,繪畫不同的線條、圖案,整個創作過程是隨意的,她們也覺得幾好玩。」

熟悉的圖案落在女性裸體上,感覺帶點情色意味,可謂少少鹹多多趣,連綿的曲線圖案也有一種旋律般的節奏感。不過他認為,更重要的是呈現與拍攝者之間的私密性。「有些女性懂得呈現自信及美麗的一面,拍攝出來的效果比較好;有些人則不知道自己的美感,在鏡頭前則有另一種味道。」

在眾多人體繪畫對象中,有本地人、有西方模特兒,也有黑人女性,當中黑人女性的中性造型更令人想起著名模特兒Grace Jones,想當年藝術家Keith Haring也曾在她的軀體進行塗鴉創作。Lousy固然知道這幅作品,但他坦言自己並沒受其影響。「其實很多人都會如此比較,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比較對象。如果我連這個也介意,就無法創作了。我個人比較喜歡部落文化的山洞壁畫。」 

在進行人體繪畫的過程中,他用手機記錄下創作過程,「我從來沒當自己是攝影師,對技術也沒太高要求,純粹覺得這種模式很適合我。」去年尾,他將十位女性的人體彩繪相片結成寫真集《肉》(YOOK),封面是一個結合女性身體線條的接吻圖像,形象地道出這本寫真集的內容。「我並不認為這是一本攝影書,純粹是自己作品的記錄。我覺得做創作是要持續的,要對自己有所交代,這本書感覺像是完成一份功課。」 


《肉》(YOOK),Blue Lotus Gallery有售。

圖片來自 Lousy Instagram

沈瑋 用裸體感受環境

對於攝影藝術家沈瑋而言,一幅作品就如一篇日記,定格的不只是動作神態,還有彼時彼刻的情感。他用赤裸的身體感受周遭的環境,以相機自拍像記錄當下的情緒,一切顯得十分自在及坦然。最近他在香港舉辦個展「自我」,展出2009年至2019年間拍攝的作品,在影像中透過身體或自然景觀感受自我。

走進位於上環的Flowers Gallery,映入眼簾的是沈瑋在2010年創作的《Self-portrait(Syracuse)》。名字來自紐約州雪城大學,當時他在當地做駐地藝術家時,認識一位來自非洲的留學生,背景截然不同的二人談論種族與禁忌等話題,最後他以照片呈現出這種微妙關係。赤裸的黑白軀體形成強烈對比,黑人左手輕輕握住沈瑋頸部,照片既顯得親密,感覺又帶點威脅性,畫面充滿張力,令人好奇下一秒究竟會發生甚麼事情。

《Self-portrait (Syracuse)》

鏡頭前卸下心防 感受內心掙扎

自拍及裸體是了解沈瑋的關鍵詞,是他踏足美國後逐漸摸索出來的創作方式。現年43歲的他出生於上海,從小一直喜歡畫畫,學習藝術的過程中,經常接觸到裸體藝術。「人體對我來說是很美好、很自然的,對於裸體的態度也很自在。」2000年,他留學美國修讀攝影,萌生成為藝術家的念頭,並選擇以攝影作為創作方式,後來在紐約讀碩士時,開始系統地拍攝以赤裸為主線的「Almost Naked」系列。

沈瑋用五年時間在美國各地拍攝不同膚色、不同年齡陌生人的肖像,在溝通與拍攝的過程中,他們從穿着衣服到慢慢解衣、最後甚至坦然赤裸,他再從中挑選一張流露出最自然狀態的照片。在作品中,衣服象徵着隔閡,沈瑋以攝影的方式與他們的內心進行溝通,令他們在鏡頭前慢慢卸下心防,而他也能從鏡頭前赤裸的身軀中,感受到他們內心的脆弱與掙扎,這也讓他對裸體有不同的領悟。

創作於2009年的「I Miss You Already」系列,則把鏡頭對準赤裸的自己,利用身體作為表達媒介。「取名時我更傾向於不具象的、浪漫詩意的名字,畢竟我的作品是feeling-project,它們更多的是傳輸一種情感。」當時,他在意大利做駐地藝術家項目,在一個封閉、黑暗的洞穴裏,做起瑜伽的輪式動作,將身體支撐成一道拱門,創作出該系列首張作品《Self-portrait(Bent)》。成長於都市的他對大自然特別嚮往,不論是身處樹林或湖邊,總想着以身體融入大自然。「創作對我而言,就是對大自然空間作出的本能反應,把身體融入空間。」

《Self-portrait (Bent)》

赤裸非罪惡 「肢體美感很主觀」

這系列作品在世界各地拍攝,旅行不僅是他創作的靈感來源,也滿足他對世界的好奇心。從意大利到紐約、從蘇州到印度恒河,沈瑋在不同的場景創作逾兩百張作品,橫跨十年時間。他幾乎每到一處地方都會做好拍攝準備,然而促使他拍攝的往往並非地點,而是環境氣息。「如果有很好的創作狀態,在任何地方都可拍攝,創作激情是不受環境限制的。」他說自拍當刻的狀態很重要,每次拍攝都是一種自我探索的過程,每階段的自身經歷都能在照片裏感受到。

華人世界對於裸體相對較保守,也曾有人覺得他的作品很情色,然而他對於赤裸並無任何「罪惡感」,只想透過身體讓人感受到情緒,而這種感受情緒的途徑就是攝影。「肢體的美感是很主觀的東西,拍攝時我不會去刻意琢磨肢體動作,只想以最自然、最真實的狀態展示出來。」他把《I Miss You Already》視為自我回顧和自我探索的過程,十年過後,除了年齡、外表的轉變,更多、更複雜是內心的變化,反映出不同階段的自己。「任何人在十年裏都會有變化,個人經歷讓人更成熟,思想上也有很多改變,這些都在我的作品裏表現出來。」

《Self-portrait (Red Book)》

自我 Self

日期:即日至2021年2月27日

時間:11am-7pm(二至六)

地址:上環東街49號地下Flowers Gallery

·顯影 Instagram / Linkin.bio  ·原文見於果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