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ger Ballen 掌鏡南非邊緣人

“The best images are those for which we cannot find words ” 

美國攝影師Roger Ballen的作品以詭異、怪誕見稱,2017年推出的生涯回顧攝影集,正以名字結合怪誕之意(grotesque),命名為《Ballenesque》。現年七十歲的他,曾在南非拍攝多年,記錄下南非社會邊緣人的生活。

Shadow Chamber, Lunch, 2001

Roger Ballen的媽媽在著名圖片社Magnum Photos工作,紐約郊區的家中掛滿不同攝影師的照片,在其耳濡目染下,他自小就沉浸在攝影世界中,十多歲時,他已買來Mamiya相機,模仿Magnum攝影師的拍攝風格。Ballen的啟蒙老師是美國攝影師Paul Strand,他總能與街頭拍攝對象建立親密的關係;還有André Kertész密語般的畫面、Elliott Erwitt的幽默感及Ralph Eugene Meatyard的詭異面具,都令他對攝影有不一樣的見解,這在後來Ballen的作品中,也可見一斑。

Asylum of the birds, Take off, 2012

成長在反越戰的年代,社會的動亂及不安鼓譟着年輕人的心,1973年,他離開美國,用五年時間遊覽世界,拍攝途中的所見所聞,他從開羅穿梭至開普敦,首次來到南非。當時南非仍處於種族隔離時期,社會充滿種種不公與歧視,然而他卻覺得有種莫名的親和力。1982年,身為地質學家的他,回到南非搜尋礦物。他覺得,透過地球表面尋找寶藏的過程,正如利用相機呈現人們內心的真實一面,同樣需要用心去發掘。

ah rats, Dogfellows, 2014

作為外來者,他先被當地村莊的建築吸引,拍攝房屋、家居擺設及謙卑的當地人,集結成《Dorps: Small Towns of South Africa》一書。之後,他將重心慢慢從房屋轉移到人身上,拍攝不同南非居民的肖像,關注他們的精神狀態,發表的多本著作之中,尤以2001年面世的《Outland》最廣為人知。世人眼中,白人在南非享有特權,然而Ballen鏡頭下拍攝的,是生活在郊區小鎮貧民窟的白人,他們長期與世隔絕,因各種遺傳原因,樣貌逐漸變得怪異,也慢慢出現許多令人費解的行為。

Outland, Dejected, 1999

這些地方治安惡劣、死亡率高,為順利完成拍攝,Ballen花費心力與他們相處、打交道,甚至會給予金錢、食物等回報,與被攝者建立友好關係。他不只拍攝他們的樣貌、記錄他們身處的環境,還透過編導式攝影(Staged Photography)的手法,令畫面充滿戲劇性的元素,有種怪誕及疏離的美感。

Outland, Puppy between Feet, 1999

《Outland》面世後,有人質疑他物化拍攝對象,有人將他與同樣拍攝怪異人物的Diane Arbus相提並論,然而Ballen還透過操控畫面的元素,將繪畫、裝置及拼貼融入攝影,創造出一種獨一無二的怪誕人像風格,畫面中的氛圍詭譎不安,視覺效果非常震撼。或許正如他自己所說,最好的照片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Ballenesque》銅鑼灣Meteor HK有售

圖片來源:Roger Ballen Instagram

原文見於SPILL

南非種族隔離時期的夜店次文化

半世紀前,南非實行種族隔離政策,黑人與白人之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貧富懸殊、權利被剝削、不能共用公共設施等,不公平對待數之不盡。偏偏,在開普敦的一間夜店,黑人、白人甚至亞洲人共處一室,將種族隔離的規條拋之腦後,還一同表演音樂;來自世界各地的水手與當地妓女在這裏纏綿,飲酒作樂。這一切都記錄在夜店保鑣兼攝影師Billy Monk的鏡頭下。

關於Billy Monk的事蹟,很多細節仍是個謎,只知道他年輕時曾有兩年牢獄之災,在獄中學懂搏擊。他做過不同的職業,包括模特兒、攝影師助手、餐廳老闆、保鑣及潛水員等。1960年代的開普敦有許多船隻停泊,許多靠近碼頭的夜店,吸引許多水手及人員前來光顧,形成所謂的碼頭文化,也是警察眼中的灰色地帶。1967至1969年,Billy在當地三間夜店當保鑣,當中The Catacombs可謂當地的平行時空,那裏沒有種族隔離,只有音樂與狂歡。不同膚色的樂隊歌手在台上演奏,台下的男女在親吻、擁睡,甚至還有不少LGBT人士聚焦,彷彿與當時的政權抗衡,慢慢營造出獨特的夜店次文化。

Billy Monk的鏡頭捕捉了男男女女在夜店忘情親吻的畫面。

構圖隨意 捕捉自然瞬間

由於Billy保鑣的身分,許多顧客逐漸與他變得熟稔,也慢慢習慣了他隨身攜帶的相機,使他如隱形般出現在夜店的不同角落,拍攝人們唱歌、飲酒、親吻、爛醉甚至打架的情境,還有人擺好姿勢主動叫他拍攝。這些照片的構圖看起來很隨意,不僅沒有獵奇或偷窺的心態,在夜店漆黑的環境中,成功地捕捉了這些很自然、有趣的瞬間。照片中女士們的蜂巢髮型及迷你裙,在在反映了1960年代的前衛風潮——他的鏡頭某程度上紀錄了那年代的次文化。

對Billy而言,這不僅是他的工作,同時也是他的生活,每晚凌晨三點回到家中,便立刻躲進黑房沖曬菲林,如此日復日地拍攝了兩年。1970年代開始,當地船務業衰落,夜店也面臨結業,之後他輾轉成為一名船長及潛水員。如果故事就此完結,那麼Billy Monk這名字大概至今仍不為人所知,也不會有另一段Vivian Maier的故事。

出發途中被槍殺 無緣親睹攝影展

十年後,他曾經的室友發現這批菲林,將其交給當地攝影師Jac de Villiers。被其才華深深吸引的Jac,隨後告知南非著名攝影師David Goldblatt,他曾用多年時間拍攝種族隔離時期南非人民的苦難生活,見到Billy的作品也深深着迷,對其作品讚不絕口。二人在1982年在約翰尼斯堡一間畫廊為其舉辦展覽,成功地引起很大迴響,Billy受邀準備前往畫廊,可惜在途中經過開普敦時,他因與人爭執被槍殺,無法目睹自己的展覽,終年45歲。

之後這批作品沉寂了十多年,直至數年前紐約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舉辦南非隔離時期的攝影展時,才重新得到國際關注,最近本地攝影機構Boogie Woogie Photography與The Billy Monk Collection合作策劃,在香港舉辦Billy Monk攝影展。

南非導演Craig Cameron-Mackintosh目前是The Billy Monk Collection的負責人,為了推廣Billy事蹟,今年他剛完成紀錄短片《Billy Monk: A Shot in the Dark》,訪問多位當年接觸此事的攝影師、夜店歌手以及其兒子David Monk,通過眾人的憶述來拼湊出完整的Billy Monk。雖然他離世已三十多年,幸好他的攝影作品仍然活着,令人了解南非種族隔離歷史上鮮為人知的一面。

他的鏡頭不乏爛醉昏睡的人,紀錄了1960年代的夜店生活。

Defiance and Decadence Under Apartheid

日期:即日至10月15日

時間:8am-8pm(星期一至五)

地址:黃竹坑道42號利美中心3樓The Hive Spring

原文見於果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