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ghu Rai 捕捉多元印度

I want an image that says many things—— Raghu Rai 

印度攝影大師Raghu Rai(洛古雷)年輕時曾在布列松引薦下加入Magnum Photos,是圖片社裡屈指可數的亞洲人。Raghu Rai的鏡頭聚焦印度的人生百態,他非常注重細節及善於捕捉畫面,所拍攝的照片層次非常豐富,展現出多元文化的印度社會。現年78歲的他年輕時曾做過工程師,23歲開始投身攝影工作,多年來共出版過逾30本攝影集。在他半世紀的攝影生涯中,曾拍攝過戰爭、政治、社會等議題,最為人所知的攝影作品包括年邁的德蘭修女(Mother Teresa)。

Mother Teresa in Her Prayer, Kolkata, 1995

德蘭修女生於巴爾幹國家馬其頓首都斯科普里(Skopje),當時屬奧斯曼帝國,1929年她來到印度,後加入印度籍,一生主要為加爾各答的窮人服務,所以有「加爾各答的天使」之稱。這張照片正是在加爾各答拍攝,由印度著名攝影師Raghu Rai操刀,修女雙手合十緊貼臉部進行禱告。攝影師原本在修女後面拍攝,見她正在禱告便行到前面拍攝。事後攝影師向修女告解,修女笑說是神的旨意。

2014年,他曾現身香港國際攝影節在太古坊ArtistTree舉辦的《微光中的印度:洛古雷攝影展》展覽現場,展覽共展出100張Raghu Rai的黑白及彩色照片,他一身黑色衣服加紅色圍巾仿似聖人,從容地回答記者提問。

Traffic at Chawri Bazar, Delhi, 1964

是什麼原因令你堅持拍攝這麼多年?而且一直堅持拍攝印度題材? 

印度是一個幅員遼闊的國家,有喜馬拉雅山、沙漠、山谷等不同的面貌,有不同的宗教和語言,不同地區的人也有多不同的故事,有很多事情都是值得紀錄的。大自然和生命每分每秒都在變化,即使你窮盡一生去拍攝,又能拍攝其中的多少呢? 

什麼情況下你會按下快門? 

以前有採訪任務時,是我的報社或編輯安排我去拍攝題材。現在我的經驗是,當我看到一個非常特別的場景時,那個場景似乎會告訴我,來吧,按下快門吧。 

你經常在訪問中提及達顯(Darshan)一詞,它所指的是一種什麼境界? 

Darshan是印地語裡簡單說就是看見,但不只是看見全部,而是指體驗整個情境。現在網上有各式各樣的知識,你可以隨時知道不同資訊,但很多東西只有你真正經歷過,才是你自己的。 

攝影之外,有何興趣呢? 

我喜歡大自然、聽古典音樂,也非常喜歡小孩子。我有三個孫子,他們眼中的純潔,令人感到年輕及活力。

徠卡名人堂得主 Gianni Berengo Gardin

01

現年90歲的意大利攝影師 Gianni Berengo Gardin Fanpage 在2017年入選徠卡名人堂(Leica Hall of Fame Award),以表揚這位攝影師對一生對攝影的貢獻。

生於1930年,童年時光在羅馬度過,Gianni二戰後跟隨家人到威尼斯,並成為一名業餘攝影師。1952年,攝影師布列松在其攝影集裡《Images à la Sauvette》提出The Decisive Moment理論,年輕的Gianni震撼得決定踏上攝影之路,最終成為雜誌社的攝影記者,至今拍攝了逾六十年。

Gianni的作品主要都是新聞報道,偶爾也拍攝建築及旅遊,他在獲獎訪問中提到,當年有份拍攝照片的報紙很快就扔掉了,覺得只有變成一本書籍時,照片才會保留下來。在沒有互聯網及畫廊不流行的年代,書籍就是最好的展覽及保存方法,也難怪他一生出版逾200本書籍。

作為新聞攝影師,Gianni的作品寫實得來又非常唯美,1969年出版的攝影集《Morire di Classe》,拍攝意大利精神病患者的狀況,寫實而又帶有批判性,書籍出版後很快在社會引起討論,最終更影響意大利醫療體制的改革。當初的新聞報道照片,後來都成為20世紀的經典作品。不過他並不喜歡別人將他捧上神枱,謙虛地說只是攝影師一名,純粹有一雙好奇的眼睛,記錄圍繞身邊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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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anni人生最喜歡的三樣東西是朱古力、女人及Leica,訪問中不覺提到前兩者,反而講起Leica就雙眼發光,實際上他1954年成為攝影師時,Leica尚未推出M3相機(同一年),用的是1940年代推出的Leica IIIc相機,同樣非常輕巧。當然M系是經典,他也由M3一直用到M7,鍾情用菲林拍攝,2006年推出的M8開始數碼化,他反而沒有用,因為他覺得攝影數碼化之後,會令人對後期製作產生太多依賴,從而隨意地拍攝。他認為一張相片在鏡頭看到那一刻,就應該要定型了,然後才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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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 Wall 編排的日常景象

“I’m struck by things I’ve seen, but I don’t photograph them. If they persist in my mind, I try to recreate them.”

很多人形容加拿大攝影藝術家Jeff Wall的作品,既像一幅幅電影劇照,同時又充滿繪畫的質感,這在他最廣為人知的作品《A Sudden Gust of Wind (after Hokusai)》裏可見一斑。相片靈感來自日本浮世繪畫家葛飾北齋,他透過事前預設好的場景、燈光以及人物的位置與動作,定格下充滿戲劇性的瞬間。

Mimic, 1982

現年74歲的Jeff Wall,用電影式攝影(cinematographic)形容其創作,他鍾情以大片幅相機拍攝,然而這種操作繁複的攝影手法,原則上並不適宜用來捕捉轉瞬即逝的街頭畫面,因此他透過非專業的演員,在真實的環境裏重現原本想捕捉的瞬間。

在1982年的作品《Mimic》裏,一位白人男性向路上的亞裔面孔男人展示挑釁的手勢及眼神,看似偶然抓拍的照片,實際上是攝影師刻意編排的效果。這個帶有侮辱性的畫面,其實源自Jeff Wall在溫哥華街頭的親眼見證,他借用藝術的手法,呈現生活中的族群問題。

曾有人質疑他的作品沒有真實性可言,失去攝影原本反映「真實」的意義。其實放眼當代攝影,攝影作為一種創作媒介,早就沒有侷限在傳統的紀實攝影裏。對Jeff Wall而言,相機是他透視社會的眼睛,通過呈現出「另一種真實」,或暴力或種族衝突,去喚醒觀者對事件或現實進行反思。

The Destroyed Room, 1978

Jeff Wall的這種創作思維,某程度上是來自繪畫,他自小已沉迷繪畫,大學時修讀藝術史,對攝影及電影亦有深刻認識。作為一位藝術史學者,他的攝影創作深受觀念藝術及繪畫所影響,1978年的成名作《The Destroyed Room》,靈感便來自十九世紀法國畫家Delacroix的《Death of Sardanapalus》。兩幅作品都以睡床為中心,Delacroix的作品是刀光劍影的直接暴力,而Jeff  Wall則透過凌亂的房間畫面,呈現一種不可言喻的暴力。是家庭的暴力?還是社會的混亂?一切留待觀眾去解讀。但無可否認的是,他將觀念藝術融入攝影,成功開創獨特風格的攝影手法。

在Jeff Wall慢工出細貨的創作中,還能找到靈感來自印象派之父馬奈、西班牙浪漫主義畫派畫家哥雅以及Edward Hopper等藝術家的作品,然而這些相片除了與藝術史有強烈的連結之外,藝術家想表達的意念似乎還要更深一層。在1992年的《Dead Troops Talk (a vision after an ambush of a Red Army patrol, near Moqor, Afghanistan, winter 1986)》這幅作品中,藝術家透過史詩般的畫面,呈現1980年代蘇聯阿富汗戰爭的情形。

Dead Troops Talk (a vision after an ambush of a Red Army patrol, near Moqor, Afghanistan, winter 1986), 1992

照片在一間大型的臨時工作室拍攝,畫面中的背景、表演者及服裝等都經過精心製作,然後分組拍攝,最後再經電腦拼貼成,2012年以366萬美金成交。如作品標題所講,這些士兵被埋伏的蘇聯巡邏隊殺害,然而照片中的人物彷彿正從戰場上復活,他們面對死亡及復活的態度各有不同,有的一片茫然、有的正在嬉戲,Jeff Wall以一種黑色幽默及震撼的視覺效果,揭示戰爭的殘酷。

·原文見於SPill HK

·圖片來自網絡

1970年代的美國 靜態版公路片

儘管彩色影像誕生已逾百年,但今時今日,當我們討論彩色攝影時,仍狹義地定義為一張彩色照片。1976年,美國攝影師William Eggleston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舉辦彩色攝影展,開始改變世人對彩色攝影的偏見。展覽被認為是彩色攝影的分水嶺,提升攝影媒介的藝術地位,令其成為一種備受認同的藝術形式,而Eggleston也被譽為彩色攝影先驅。


相片由Eggleston Artistic Trust及David Zwirner畫廊提供。

轉化平凡日常 時代感覺載體

說起Eggleston,還是不難避免地談到他對彩色攝影的貢獻。雖然彩色更接近事物原貌,但攝影界一直以黑白攝影為正宗,Eggleston最初也是從黑白攝影開始,當時他受布列松及Robert Frank的作品影響,曾用徠卡相機拍攝過一系列黑白照片。1960年代中期,他開始嘗試拍攝彩色照片,1969年,當MoMA攝影部總監John Szarkowski看到他的彩色作品時,已為之驚訝,這也為後來的展覽埋下伏筆。

「藝術家展示的視角,今天看來或許平凡無奇,但在那時是很前衞和特殊的。當時很多畫家利用彩色照片或寶麗來當成畫素描的工具,Eggleston的出現令人知道彩色攝影並非附屬品,是有其獨有的地位及意義。」中環卓納畫廊高級總監許宇如是說。

南部城市陽光普照,令加油站、汽車及可口可樂標誌的顏色更鮮艷。

縱使當時已有不少攝影師開始拍攝彩色照片,但甚少能真正找到彩色攝影的語言,Eggleston的作品不是對黑白攝影的反叛,亦非引人注目的廣告照片,而是一種時代感覺的載體,他透過生動飽和的畫面,將美國南部城市的平凡日常,轉化為一種充滿時代感的影像。

Eggleston對色彩的領悟,也與他的成長息息相關,生於田納西州,兒時跟隨父母搬至密西西比州,南部城市常年陽光明媚,一切景色看起來都是顏色鮮艷,無形中令他對色彩有特別感覺,而他在南部拍攝的照片,作品亦有較高的飽和度。他鏡頭下盡是平常的生活畫面,如汽車、廣告牌、街道、房屋等,有時在空曠的背景下,以明快色彩呈現出恍如超現實的畫面;有時則將不同色塊元素組織在同一畫面,帶來強烈的視覺效果。

開車拍攝 窺見不同階層

1970年代,Eggleston嘗試各種相機及不同規格菲林,還率先將中片幅、大片幅結合彩色菲林拍攝,令作品呈現出質感豐富的細節。卓納畫廊最近舉辦William Eggleston同名展覽,作為藝術家在大中華地區的首次個展,展出他在1970年代拍攝的中畫幅與大畫幅攝影作品。畫廊現場不見他的紅色天花板、三輪車等標誌性作品,更多是他在孟菲斯街頭拍攝的生活片段,路燈、餐廳、加油站、汽車以及在當地邂逅的居民。

美國被喻為車輪上的國家,汽車文化是美國人生活方式的一部份。Eggleston身為一名汽車收藏家,汽車在其相片中更扮演重要角色,他的作品也可視為靜態版的美國公路片。「他時常開車到不同城市和州分拍攝,大部份作品都是隨着汽車的移動而拍攝的,令人感受到車輪衍生出來的時代感。」許宇說。在這些照片中,可窺見美國不同階層的經濟狀況,透過不同商店的外觀、汽車與路牌、加油站的可口可樂標誌等,呈現出當時美國人的物質生活。

William Eggleston

日期:即日至10月17日

時間:11am-7pm(星期二至六)

地址:中環皇后大道中80號H Queen’s 5-6樓卓納畫廊

相片由Eggleston Artistic Trust及David Zwirner畫廊提供。

原文見於果籽

巴西利亞 未來城市的想像

人類自古對未知的世界有無限想像,尤其是在科幻電影及小說蓬勃的20世紀,美蘇冷戰時期的太空競賽,對流行文化甚至城市建設亦有莫大影響,巴西首都巴西利亞的城市規劃,正誕生在如此背景之下。法國攝影藝術家Vincent Fournier創作的「Brasilia」系列,透過拍攝巴西利亞的建築物,呈現出恍如烏托邦世界的超現實影像。

時空凍結 保留太空設計

現年50歲的Vincent,童年時對太空及科學題材深深着迷,《丁丁歷險記》漫畫裏的月球探險故事、寇比力克的《2001太空漫遊》等電影,均令他對未來充滿幻想。原本是商業攝影師的他,2007年開始創作「Space Project」系列作品,將兒時對太空的無限聯想付諸現實,前往歐洲、美洲、亞洲各地的太空中心及火星沙漠研究站拍攝,呈現出人類對太空探索的過去及構想。之後的作品可謂一脈相承,「Kosmic Memories」拍攝恍如未來文明圖騰的建築物,而「Brasilia」則聚焦巴西利亞這座充滿未來想像的城市。

巴西利亞是一座在高原內陸興建的城市,在1956年至1960年間建造,由城市規劃師Lucio Costa構思,城市裏的多數公共建築均由巴西建築師Oscar Niemeyer設計。他們認為城市中的所有元素應該與整體設計互相脗合,不論住宅區的佈局還是建築物,都不難發現對稱的設計,即使放眼全球,它仍是非常獨特的。「巴西利亞是建基於當時人們對未來城市的想像而建造,猶如一座現代的烏托邦城市,某些建築物有如停泊在無人之境的飛碟,這與當時的太空競賽息息相關。」

1957年,蘇聯發射第一枚人造衞星Sputnik,從此美蘇進入太空探索的黃金時代,巴西利亞的建築大量運用太空的比喻,令太空時代的想法清晰化。由於城市的規劃及設計充滿特色,巴西利亞在1987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因而令城市的面貌一直保持至今。「這裏的時空彷彿被凍結了,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時空膠囊,也成為未來城市的考古學。」

「The National Museum」感覺像一幅超現實主義畫作。

孤獨角落 致敬超現實主義

Vincent分別在2012年及2017年前往當地拍攝,雖然城市的規劃及建築很漂亮,但他形容這是一個孤獨的城市。「巴西利亞是一個行政中心,平時人們都在建築物內工作,街上並不熱鬧,感覺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不是很強烈。」在Vincent的作品裏,沒有建築物的壯觀全貌,而是捕捉建築物的某個角落,與形單隻影的人形成對比。

其中一幅「The National Museum」的作品,一位渺小的人物站在國家博物館之上,頭上的藍天正好有一朵白雲飄過,「整個畫面好像夢境一般,是向超現實主義畫家Rene Magritte的致敬之作。」相中之人其實是他的助手,有時他也會邀請在建築物裏面工作的人參與演出,透過特定的位置及動作,呈現出這座城市充滿詩意及烏托邦色彩的一面。另一張在外交部建築物拍攝的樓梯,則令人想起 1998年的經典電影《The Truman Show》,彷彿處於一個虛擬世界,令人有無限想像。「我對城市的塑造深感興趣,我的作品都是與我們如何看待未來的城市有關聯的。」

外交部辦公大樓The Itamaraty Palace的藍色樓梯充滿線條美感。

Future Classics

日期:即日至11月1日

時間:11am-7pm(星期一至六)、2pm-7pm(星期日)

地址:中環荷李活道74號LA GALERIE PARIS 1839

原文見於果籽

Brasilia, a city built based on the imagination of the future

Human beings always have infinite imagination of the unknown world, especially in the 20th century, when science fiction movies and novels were flourishing. The space race during the Cold War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Soviet Union also had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popular culture and even urban planning. Brasilia, the capital of Brazil, was born under such a background. 

The “Brasilia” series by French artist Vincent Fournier, through photographs of buildings in Brasilia, presents a surreal impression of the utopian world. In the work of “The National Museum,” a tiny person stands above the National Museum with a white cloud floating in the blue sky above his head. “The picture looks like a dream, and it was a tribute to the surrealist painter Rene Magritte.”

Brasilia is a city built on the plateau between 1956 and 1960, conceived by urban planner Lucio Costa. Meanwhile, Brazilian architect Oscar Niemeyer designed most of the public buildings in the city.

“Brasilia was built based on the imagination of the future city; some buildings are like flying saucers parked in the middle of nowhere. It is like a modern utopian city, which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space race back in the 1950s.”

French photographer Vincent Fournier traveled to Brasilia in 2012 and 2017; although the city and architecture are magnificent, he described it as a lonely city. “Brasília is an administrative center. The streets are not lively; people usually work in buildings and don’t have a strong connection.”

In Vincent’s “Brasilia” series, there is no spectacular view of the architecture. Instead, he captures a particular corner of the building with a person sitting alone, which reveals the character of the city. 

Mary Ellen Mark 攝影是持續的關注 

“Photograph the world as it is. Nothing’s more interesting than reality.”

3月8日是國際婦女節,當初成立的初衷是紀念國際女權運動,同時慶祝婦女在政治、經濟和社會等範疇的貢獻及成就。一百多年過後,女性的整體地位及權利雖然有所提升,但在許多國家地區,女性仍面臨悲慘的命運,美國攝影師Mary Ellen Mark(1940-2015)則以紀實的鏡頭長期關注社會邊緣人物,包括印度孟買紅燈區的妓女。

Mary Ellen Mark出版過逾二十本攝影集,不僅在人像攝影、商業攝影及電影劇照取得成就,她的多元化照片堪稱紀實攝影的典範之作。

在賓夕凡尼亞大學修讀藝術的她,22歲時才開始認真拍攝,畢業後拿到獎學金到土耳其進行為期一年的拍攝計劃,並將沿途的所見所聞結集成書,造就她的首本攝影集《Passport》(1974年)。Mark形容自己是屬於街頭的攝影師,她十分喜歡旅行,尤其對印度情有獨鍾。1969年,她首次踏足印度時,已被當地的獨特文化深深吸引,不論是衣著打扮、宗教文化還是馬戲團,均令她感到有種文化衝擊(culture shock)。

當時她在孟買紅燈區Falkland Road眼見妓女的悲慘生活,那種不幸與苦難令她萌生拍攝念頭,然而當她嘗試拍攝照片時,卻遭受當地人的謾罵甚至攻擊,令她無從下手。回到美國後,她一直念茲在茲,終於在1978年重返印度,這次她決定全力以赴,即使同樣在Falkland Road受到凌辱,她仍堅持每日前往,久而久之,有些妓女開始對她的堅持感到驚訝,當初的排斥也慢慢變為接受。

身為女性,Mark更容易進入她們的世界拍攝,在三個月的相處中,妓女們不僅允許她進入房間拍攝,後來習慣她的鏡頭存在,連化妝、裸體甚至與嫖客做愛的過程也被一一記錄下來。這些照片充滿震撼,從中可見妓女們身處的惡劣環境,也捕捉她們的孤獨與無奈。1981年,她將照片輯錄成《Falkland Road》,揭露出這群生活在社會邊緣的妓女的悲哀。雖然這本書面世至今四十年,也引起國際關注,但當地女性一旦無法脫離貧困,像Falkland Road這樣的紅燈區依然會存在,而這在全世界只是冰山一角。

A contortionist with her puppy sweety at the Great Raj Kamal Circus in Upleta, India, in 1989.

對Mark而言,攝影是持之以恆的關注,她喜歡重返熟悉的地方拍攝,這樣不僅能更易地與被攝者打開隔膜,自己也覺得更舒服,令拍攝過程更順利。之後她多次回到印度,先用三個月時間拍攝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德蘭修女,之後在1990年以半年時間拍攝十八個馬戲團,在攝影集《Indian Circus》中,她不僅進入馬戲團的帳篷後台,拍攝正在熟睡的小女孩們;她還特別拍攝人與動物的關係,那幅大象捲著男子頸部的相片,更成為她的標誌性作品之一。

Ram Prakash Singh With His Elephant Shyama, India, 1990.

Mark對社會邊緣人格外有興趣,希望透過鏡頭令更多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她曾在俄勒岡州拍攝精神病患者(《Ward 81》)、在加州拍攝流離失所的家庭,更廣為人知的,是1983年在西雅圖拍攝青少年的《Streetwise》。當時她為《Life》雜誌拍攝離家出走的街頭青少年,認識一位十四歲的女孩Erin Blackwell(暱稱Tiny),當時的Tiny已是一名妓女。

Tiny, Halloween, Seattle, 1983.

Mark拜訪她的家,說服Tiny及家人,從而展開逾三十年的拍攝計劃。Tiny十六歲已懷孕,後來共生育十個孩子,Mark多年來一直跟隨拍攝她的生活,以黑白影像真誠地記錄她的堅強與低落。她的丈夫Martin Bell將Tiny的故事拍攝成紀錄片《Streetwise》,獲得1985年奧斯卡提名,後來在2016年將多年拍攝的片段輯錄成另一套紀錄片《Tiny: Streetwise Revisited》。

Tiny with her dogs Bean and Khloe, 2014  

Mary Ellen Mark的照片真實而直接,透過持續關注的影像,訴說一個個觸動人心的故事,她的毅力及拍攝手法,同樣值得後來者景仰。

·原文見於SpillHK

·相片來源:http://www.maryellenmark.com/

先鋒派攝影大師 MAN RAY

2006年,一幅名為《Électricité》的攝影作品以23.2萬英鎊成交,作品攝於1930年,出自著名攝影師Man Ray之手。當時他以實物投影法的創新手法拍下這幅作品,儘管作品在大半世紀後才得以重見天日,Man Ray也已逝世多年,但他獨特的攝影風格,依然影響無數後來者的腳步。

MAN RAY是怎樣練成的

原名Emmanuel Radnitzky的Man Ray,1890年生於美國費城的俄羅斯猶太家庭,他是家中長子,有一弟兩妹。1897年舉家遷往紐約,五年後,他改姓為Ray,同時根據綽號Manny取名Man,成就日後的Man Ray。」這個名字改得很貼切,Man代表人,Ray代表光線,合起來有散發光芒的意思。事實上,他正是透過光線去呈現其藝術作品。

Man Ray很小便展現出藝術天份,中學時已打下紮實的繪畫及藝術基礎,還時常參觀藝術博物館,研究早期的藝術作品。他喜歡模仿十九世紀風格的作品,尤其對美國現代攝影之父Alfred Stieglitz以及專門描寫黑暗、貧窮的都市生活的垃圾箱畫派(Ashcan School)等當代先鋒派藝術仰慕有加。他先後在紐約National Academy of Design及The Art Students League學習藝術表現觀念等,後來在1912年進入Ferrer school後,才在藝術上有迅速發展,逐漸成為聲名遠播的藝術家。畢業後,他捨棄建築系獎學金,毅然選擇從事藝術事業。那時的他不僅是商業畫家,同時也是一名繪圖工程師。

多棲藝術家 

要貼切形容Man Ray恐怕有點難度,他不僅是攝影師及畫家,身分還包括雕刻家、導演、詩人、作家等,涵蓋電影、文學、攝影、繪畫、多媒體等創作領域,他是紐約達達主義(DADAISM)的奠基者,也被譽為超現實主義大師。才華橫溢的他喜歡以攝影家和畫家自稱,關於兩者的關係,他用「I PAINT WHAT CANNOT BE PHOTOGRAPHED,I PHOTOGRAPH THE THINGS THAT I DO NOT WISH TO PAINT」來形容。

他說自己興趣不在繪畫或攝影本身,而是創意的呈現。縱觀他的藝術生涯,其攝影作品最為人稱道,他不但擴張攝影的本質,發明實物投影法(RAYOGRAPHS)及使用中途曝光(SOLARIZATION)等實驗手法,還讓攝影成為一種藝術表達形式,影響後世的藝術創作。

揚名時尚圈

實際上,Man Ray也是一名出色的時尚及人像攝影師,在這張1935年為著名時裝設計師Coco Chanel拍攝的照片裏,可見一斑。在1921年從美國移居巴黎後,他開始為多本時尚雜誌拍攝,也與Coco Chanel及Elsa Schiaparelli這兩位最出色的服裝設計師合作。他不僅為Chanel拍攝時尚照片,也曾多次為Coco本人掌鏡。拍攝這幅照片時,Man Ray以簡單的白色背景襯托出身穿黑色服飾的Coco,雙手插袋、口裏叼着香煙的她,坐在凳子上望向側面,輪廓與動作的搭配恰到好處。當時Coco已經52歲,但絲毫不見老態,而且非常時髦、優雅,個人認為是Chanel女士最漂亮的一張照片。

雙城記

狄更斯的《雙城記》講述主人公在巴黎和倫敦的故事,而Man Ray的雙城,則是巴黎和紐約。在紐約,他認識杜尚(MARCEL DUCHAMP),二人共同引領紐約的達達主義運動;在巴黎,他與攝影師LEE MILLER一同將中途曝光用於人像攝影,還與畢加索一起展出作品。儘管二戰時不得不回到美國,但他對巴黎仍念念不忘,並於戰後重返巴黎,直至1976年由於肺部感染而逝世。 

Terry Richardson 放浪形骸

美國攝影師Terry Richardson向來備受爭議,這頭傳出性醜聞,那頭被人呼籲抵制,花邊新聞一籮籮。多年來,他曾被不少女性指控在拍攝期間進行性騷擾,然而他一直否認其事,直至2017年荷李活監製Harvey Weinstein的性侵事件升溫,他那過火的行為才備受關注,結果被美國時尚出版集團Condé Nast列入黑名單。

在世人眼中,Uncle Terry外號早變鹹濕大叔,但他依然我行我素,放浪形骸卻又追隨者眾,更是Lady Gaga的御用攝影師,連奧巴馬及法國前第一夫人布魯尼也甘願把形象託付給他,你又真係吹佢唔脹!即使有人批評只懂賣弄情色製造話題,仍然無阻他成為雜誌及時尚品牌的寵兒,鏡頭下的名人多不勝數,影明星影到連自己都變成明星。 

《Amy Winehouse》,2007年。為音樂雜誌《SPIN》拍攝已故歌手Amy Winehouse,Terry回憶當日用一整日時間拍攝,他很喜歡這張Amy與小雞對望的照片。(圖片由貝浩登畫廊提供)

多多鹹多多趣

現年55歲的他向來玩得,早年在太平山頂拍攝時,赤裸上身扮李小龍玩到癲,又到杜莎夫人蠟像館「胸襲」Angelina Jolie。2016年,他曾到香港做展覽,那次似乎有意「洗心革面」,穿起牛仔褲襯恤衫,難得一見的斯文,現身中環貝浩登畫廊的《Portraits》展覽現場,講解自己廿年攝影生涯的精選相片,有Lady Gaga、Amy Winehouse,也有離世的雙親。 展覽雖屬「家長指引」(PG)類別,但對T他而言已是小兒科,口交、露械等尺度大膽的相片全被收起,換成一張張充滿故事的相片,聽罷介紹,說得最多的就是“energy”一字。 

Kate Moss

若然細心留意他的作品,許多的確很有活力,因他本身就是一個挑動情緒的高手。巧婦難為無米炊的道理,他早已心知肚明,所以拍攝時他會先跟對方互動,說出心中所想,然後讓對方自由發揮。他不認為自己是色情狂,但拍攝靈感多是來自性,並表示性感得來也要有趣,多多鹹多多趣正是其風格。

那些年,他為讓模特兒放鬆下來,經常赤膊上陣,甚至一絲不掛地跟對方互影。他對技術、後製沒有興趣,最好的作品都是即興而成,只用一部Yashica T4儍瓜相機咔嚓咔嚓,以快狠準見稱,近年轉用Nikon D3X及Panasonic GF1,同樣愛以機頂閃燈連環快拍,藉白牆來凸顯人物的誇張表情及動作。 

爸爸Bob Richardson是個時尚攝影師,曾在雜誌《VOGUE》工作。

天份來自爸爸 最夾Lady Gaga 

Terry為人離經叛道,大概與童年的複雜生活有關。小時候父母離異、媽媽改嫁,年輕時算是廢青,在紙醉金迷的荷李活長大也長壞,十多歲已經又酒又大麻。爸爸Bob Richardson是個時尚攝影師,曾在雜誌《VOGUE》工作,Terry某程度繼承父親的攝影基因,自小便愛攝影,不過卻遭爸爸大潑冷水,拋下相機好幾年。重拾相機前,他一直有夾band當低音結他手,後來回想起樂隊生活,他說自己樂器玩得一般,更不會唱歌,離開是遲早的事,反而攝影才算離開是為了回來。 

在他看來,一般的時尚攝影都很離地、很高高在上,難道Terry式的露械、露毛、口交就很貼地?他的作品向來極具爭議性,尺度大膽,充滿性暗示。今日尚有很多人覺得他意識不良,業餘且毫無時尚氣息,難登大雅之堂。可想而知,廿多年前人們有何反應,當時他的照片常被雜誌彈鐘,不過你有你彈,佢有佢影,受擅拍年輕人性愛及吸毒的攝影師Larry Clark影響的他,終於在1994年,憑雜誌《Vibe》一輯年輕人的夜生活相片打響名堂,於是雪球滾啊滾,工作接踵而來,逐漸得到TOM FORD等品牌的睞,名字也經常出現在《VOGUE》等雜誌。 

《Gaga in the Garbage》,2010年Terry認識LadyGaga,當時為雜誌《Rolling Stone》拍攝封面,二人一見如故,隨後更成為Gaga的貼身攝影師。(圖片由貝浩登畫廊提供)

大膽風格也獲同樣癲癲哋的Lady Gaga垂青,成為她巡迴演唱會的隨身攝影師,拍下數以萬計的照片,還結集成書。二人最爆的合作,大概是雜誌《Vogue Hommes Japan》2010年9月的封面,赤身露體的Gaga身上僅披幾片牛肉,其實都幾反胃。不過Terry Richardson就是如此,無法挑起觀眾情緒的事情,他大概不會做,一旦看過他的作品,你又會很難忘。 

·原文見於果籽

裴炳雨 黑白松樹,如詩如畫

年屆七十的韓國攝影師裴炳雨(Bae Bien-U)以水墨畫般的風景攝影為人所知,作品不僅被著名歌手Elton John及英國Victoria & Albert Museum收藏,連韓國前總統李明博也十分賞識,將其攝影集贈予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從藝術界一躍登上國際政治舞台,令裴炳雨蜚聲國際的,是一系列黑白的松樹相片。

松樹有崇高及莊嚴之感,在中日韓文化中,都有獨特的象徵意義。古時的韓國人鍾情松樹,會在房屋及墳墓周圍種植,他們認為松樹既可保護亡魂,亦能幫助他們與天堂交流。慶尚北道的慶州市,曾是新羅王朝(公元前57年至935年)的首都,那裏有許多精美的松樹,也是裴炳雨作品的靈感源泉。

光影交織 充滿禪意生命力

兒時的裴炳雨喜歡繪畫,大學時修讀的是平面設計,接觸攝影師Edward Weston及藝術家Laszlo Moholy-Nagy後,被他們充滿設計感及前衞的作品影響,才自學攝影。當時他對西方的攝影流派非常着迷,同時被大自然深深吸引,1970年代開始在韓國各地拍攝海島及海洋風景。踏入而立之年,他慢慢覺得需要尋找一種代表身份及文化的東西,松樹的壯麗與生命力,加上韓國傳統對松樹的嚮往,令他對這種樹木萌生興趣。他從1983年開始專注拍攝松樹至今,絲毫不覺厭倦或重複,可謂情有獨鍾,至今已成為他的象徵。

裴炳雨鏡頭下的松樹,是光與影的交織,在慶州的松林裏,如仙境般的光線令相片有一種那如詩如畫的美感,亦流露出一種宗教的莊嚴感覺。他坦言受十八世紀朝鮮時期的真景山水畫家鄭敾(Jeong Seon)的詩意作品影響,畫面充滿水墨畫的美感及禪意,靜謐而有生命力。慢慢欣賞他的作品,彷彿置身茂密松林,令人沉浸其中。

聚焦局部線條 展現動感

拍攝松樹多年,裴炳雨時常身處松林之中,了解樹木的生長,甚至在不同時間或天氣重複踏足同一片松林,從而捕捉松樹最美麗的一刻。裴炳雨的作品甚少見到松樹全貌,而是聚焦在樹幹及樹木的線條與形狀上,看起來頗有動感。他說樹木就如人類一樣,它們之間有種無形的溝通與聯繫,萬物之間的和諧是各適其適的,他希望透過攝影作品,令人們了解生命的奧秘,反思人類與大自然的關係。

四年前,裴炳雨首次在香港展出大尺寸的松樹作品,從中環移師黃竹坑的Axel Vervoordt畫廊,最近再次舉辦他的展覽,展出十多幅由他親自沖印的小型作品,除了松樹,還有在濟州島拍攝的海景照片,每幅都是獨一無二。早在1980年代,當韓國人尚未認真將攝影當成藝術的年代,身為首爾藝術大學(Seoul Institute of the Arts)的教授,裴炳雨已開始在黑房裏用明膠銀鹽相紙曬相。

除了松樹,展覽還有他在濟州島拍攝的海景照片。

作品的畫面非常細緻,然而創作經歷卻非常耗時,他形容是一種近乎冥想的過程。「近年很多人對明膠銀鹽印刷產生興趣,疫情大流行給予我們更多時間重新了解天然的過程。我回顧舊作,記起黑房中的時光,以及在叢林和海旁拍攝的回憶和情感,再次感受到攝影那種真實的美。」

漫遊的回憶

日期:即日至9月19日

時間:11am-7pm(星期四至六)

地址:黃竹坑道62號科達設計中心21樓Axel Vervoordt Gallery

原文見於果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