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關玲玲(Alina)歐遊時中風,躺在巴黎的醫院,無法走路也無法進食,腦海裡卻想像著自己在阿根廷跳探戈——情況有如法國作家Jean-Dominique Bauby,他在中風後靠跳動的眼皮來傳達訊息,最後寫出《潛水鐘與蝴蝶》。
那時候的Alina沒有被如潛水鐘般僵硬的身體困住,心早如蝴蝶一樣飛到萬里之外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當時醫生跟她說,「如果你能一連氣飲三口水,就讓你出院。」可見當時她連飲水都有困難,最後她辛苦地飲完三口,昂然出院,不是回香港休養,而是直接去阿根廷,再次呼吸那「美好的空氣」(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西班牙文原意)。
花甲之年,猛學猛跳!
年逾七旬的關玲玲是位奇女子。
年輕時在藝術中心修讀攝影,八十年代開始拍攝油畫人像,鏡頭下盡是當時名人。之後她做過時裝、開過boutique、也涉獵過地產,到1994年開始環遊世界,直至2011年遇上探戈,花甲之後迎來人生「第二春」。「當時我在《明報周刊》見到一個阿根廷探戈的廣告,心思思報名開始跳。」那時一星期只有兩堂,學習了一兩個月,發覺遠不能滿足自己對探戈的熱愛,結果她毅然遠赴阿根廷,一個禮拜跳足六堂,用她的原話,就是「猛學猛跳」。
第一次來到《春光乍洩》裡張國榮與梁朝偉跳舞的Bar Sur,有人拉著她跳探戈,發覺原來跳得尚算可以。「當時我看到表演的女孩,發奮要跳得像她那樣好。」那時她幾乎每晚都去舞會,沉醉在音樂與舞蹈中,跳到大汗淋漓,有時一日還要跳兩次。
七年來,她每年去阿根廷兩次,有時甚至三次,每次留三個月。今年四月,她再度啟程去阿根廷。回港後她也沒中斷,單在香港就有四位探戈老師。「每個老師的風格都不同,即使同一首歌的不同版本,也有不同跳法。」那時候的她,其實是閉著眼睛,與男伴隨著音樂與感覺翩翩起舞的,Alina笑說就如在雲端起舞。哪想到,遇上了中風。
中風後的玫瑰人生
「中風之後跳得很差,沒有力氣,要在舞伴身上借力。」舞步帶著蹣跚,對方還以為她是初學者,不過對Alina來說已相當不易。她左臂左腳麻痺,連站立都難,頑強的意志在探戈音樂的伴隨下份外有力量。訪問當日她原本穿著平底鞋,拍攝時主動建議穿上高跟鞋,隨著探戈音樂家Carlos Di Sarli的《Bahia Blanca》音樂起舞,完全看不出曾經中風。
Alina笑說現在比以前跳得差得多了,有時走路也要人攙扶,展覽那兩日她站得多,夜晚痛得睡不著。難得是她心態看得開,沒有悲觀失落,也沒有自怨自艾,只享受眼前。「這或多或少受到南美人的樂天性格影響,我一直是個很獨立的人,以前有時也介意別人看法,現在我完全不在乎了。」
以前她為別人留倩影,曾有人建議她做展覽,單是鏡頭下的名人已足夠號召力,但她一直沒做。這次她為自己展舞姿,二月份時在藝術中心包氏畫廊舉辦展覽,展出在世界各地拍攝的探戈舞自拍照,有巴黎威尼斯的,也有在香港的,不過更多的是在阿根廷跳探戈時所拍。
「以前的人像攝影並沒有訊息想傳達,但今次很不同,我想告訴別人我中風後也行得走得,唔一定坐輪椅。」展覽名為《La vie on Rose》,她用電腦將相片處理成浮世繪、梵高等效果,更能表達出強烈的情感。作品畫面色彩繽紛,正是其玫瑰人生的最好寫照。
原文見於OLO MAGAZINE